六、治療婦科病的經(jīng)驗

    中醫(yī)婦科病主要包括經(jīng)、帶、胎、產(chǎn)四類疾患，其病因病機錯綜復雜，撮其大要則不外是外感寒熱、濕邪，內傷七情之郁、飲食勞倦及房室不節(jié)，導致氣血失調、臟腑功能失常和沖任二脈損傷。故祝氏以“調氣血、和脾胃、理肝腎、固沖任”十二字為治療大法。茲將其具體運用扼要介紹于下。

（一）崩漏病有三端固攝沖任為主崩漏屬于不規(guī)則的陰道出血：出血量多，來勢急劇的稱為“血崩”；出血量較少，但持續(xù)不斷的稱為“漏下”，但二者可以相互轉化。西醫(yī)診斷為功能性子宮出血、盆腔炎癥、子宮肌瘤以及更年期內分泌紊亂者均可發(fā)生崩漏癥?！秼D人良方大全》說：“婦人崩中漏下者，由勞傷血氣，沖任之脈虛損故也”。明代方約之主張以“塞流”、“澄源”、“復舊”三步法治療崩漏，有臨床指導意義。祝氏認為，崩與漏在病情上雖有輕重緩急的區(qū)別，但沖任受損不能約制經(jīng)血之病機則一。

細審其因有熱、瘀、虛三端，尤以虛為多見。治療時強調固攝沖任，補益氣血；暴崩不止亟宜止血以防其脫，血止之后調理肝、脾、腎三臟以澄其源；終以益氣養(yǎng)血、培補脾腎以固其本。常分三型辨治。

１熱傷沖任，迫血妄行：素體陽盛或陰虛火旺，或五志過激，郁而化火，灼傷血海，沖任不固而致出血量多，或淋漓不斷，或每月經(jīng)行兩次，經(jīng)血粘稠，色深紅夾有血塊，伴頭暈面赤，口干舌燥，心煩多夢，五心煩熱，小便短赤，苔黃脈數(shù)，治宜育陰清熱、涼血止血。常選用上海第一醫(yī)學院驗方（生地、白芍、女貞子、旱蓮草、炒槐花、小薊、生蒲黃、茜草根）治療。經(jīng)量極多加荊芥炭、地榆炭、側柏炭；夾有血塊加血余炭、粉丹皮、三七粉；腰酸膝軟加川斷、桑寄生、菟絲子；大便溏薄加蒼白術、生薏仁。蓋血得熱則行，得寒則凝。傅青主云：“沖脈太熱而血即沸。血崩之為病，正沖脈之太熱也。”故本方育陰即可止血，清熱即能固沖。止血而不留瘀，清熱而不敗胃，于補陰之中行止崩之法，確有實效。

２脾腎兩虧，氣不攝血：或因久病體虛，脾失健運，統(tǒng)血無權，血隨氣陷；或因早婚多產(chǎn)，房室失節(jié)，斫傷腎精，封藏失職，均可導致經(jīng)血錯亂，崩中漏下。癥見驟然血崩，下血如注；或漏下日久，淋漓不絕。伴心悸氣短，頭暈目花，小腹空墜，腰膝酸軟，面目浮腫，舌淡胖，脈細弱。治宜益氣養(yǎng)血、培補脾腎。常用圣愈湯（生黃芪、黨參、當歸、熟地、川芎、白芍）加荊芥炭、艾葉炭、茜草根、烏賊骨、丹皮、川斷、桑寄生、菟絲子等。方中當歸、川芎一般僅用５克甚或不用，防其辛溫走散，不利止血。烏賊骨配茜草收斂燥濕、涼血止血源自《內經(jīng)》四烏骨一茹丸。如有熱者加生地榆、生側柏；有寒者加干姜炭、肉桂；血塊多者加生蒲黃、血余炭。若以脾虛氣陷為第二卷１２５主兼見神疲乏力，氣短懶言，納差便溏者，常治以補中升清法，用補中益氣湯加生熟地、東阿膠、女貞子、制首烏等理血藥補脾升陽，兼以養(yǎng)血。若以腎虛封藏失職為主兼見腰痛如折，臥位時經(jīng)量減少，立起時經(jīng)量增多者，治以益腎固沖，用五子衍宗丸去車前子加生熟地、白芍、阿膠、補骨脂、杜仲炭、紫河車等滋補肝腎，充盈奇經(jīng)。

３沖任虛寒，瘀滯胞宮：因經(jīng)期貪涼飲冷，寒濕內侵；或經(jīng)期閃挫損傷、過服苦寒之藥等致寒凝瘀阻，血不歸經(jīng)。癥見經(jīng)血淋漓不凈，血色紫黑有塊，小腹脹墜疼痛，喜暖拒按，舌質黯，有瘀斑或瘀點，舌下靜脈怒張，脈沉澀或弦緊。治宜溫經(jīng)祛寒、化瘀止血。常用少腹逐瘀湯加減，寒象不著可去肉桂、小茴香加香附、烏藥、荔枝核等理氣止痛藥。祝氏發(fā)現(xiàn)，瘀血崩漏中有部分病人經(jīng)西醫(yī)Ｂ超確診為子宮肌瘤者，中醫(yī)統(tǒng)稱為癥瘕。常見月經(jīng)先期，帶經(jīng)日久，淋漓不絕，治宜攻補兼施、軟堅消癥。一般在月經(jīng)干凈后先服２０天軟堅消癥丸（藥見前學術精華），待下次經(jīng)期來臨，改投八至十劑益氣養(yǎng)血、培補脾腎的湯藥以控制月經(jīng)過多。連服數(shù)月，易于奏效。

祝氏治療崩漏，每視病情變化配合以下治法加強治療作用。

收澀塞流法：暴崩急證，經(jīng)血量大，驟下不止，應用本法可防止氣血暴脫，常用二地炭、蓮房炭、棕櫚炭、川斷炭、杜仲炭、烏梅炭、山萸炭等，或選烏賊骨、桑螵蛸、金櫻子、五倍子、芡實米、黃魚鰾等二至三味。但血止即停用，以免澀后留瘀。

填補精血法：崩漏日久，正氣不足，肝血腎精虧損，宜選阿膠、龜板膠、鱉甲膠、鹿角膠、紫河車等血肉有情、厚味膠質之品進行填補真陰，摻入益氣養(yǎng)血方中久服，使陰生則陽旺，精充則血足。

（二）痛經(jīng)胞脈受阻通調氣血為要痛經(jīng)為婦女最為痛苦之疾病，大多發(fā)生于青年婦女。西醫(yī)分為原發(fā)性痛經(jīng)和繼發(fā)性痛經(jīng)兩類，尤以子宮內膜異位癥引起者多見。個別采用抑制排卵的治法解除痛經(jīng)，遠不如中醫(yī)辨證論治的效果。祝氏認為，婦女以血為主，月經(jīng)為血所化，月經(jīng)運行正常與否和氣血是否充盈、流暢密切相關。痛經(jīng)可由多種原因所致，究其基本病理是臟腑功能失調，氣血運行不暢，氣滯血瘀，胞脈受阻，不通則痛。若辨其證候，大抵經(jīng)前痛、經(jīng)間痛屬實證，經(jīng)后痛屬虛證；刺痛為熱，痛為寒；痛而拒按屬實，喜按屬虛；痛甚于脹者為血瘀，脹甚于痛者為氣滯；少腹墜痛屬氣虛，綿綿作痛屬血虛。治療原則以通調氣血為要，氣虛者補之，血虛者養(yǎng)之，寒凝者溫之，熱結者清之，血瘀者行之，氣滯者達之，經(jīng)脈充盈和經(jīng)血流暢則疼痛自除。

經(jīng)前痛和經(jīng)間痛可分為氣滯、血瘀和寒凝三型。氣滯型癥見下腹脹痛，甚或痛引兩脅，乳脹或乳痛，胸悶太息，經(jīng)行不暢，行經(jīng)后疼痛可緩解。舌紅黯，脈弦。治用柴胡疏肝散合金鈴子散加烏藥、橘核、荔枝核等疏肝行氣、散結止痛。血瘀型癥見行經(jīng)時腹痛劇烈，刺痛拒按，經(jīng)色黑紫夾有血塊，排出后痛減，舌質暗有瘀斑，舌下絡脈怒張，脈沉澀。治用血府逐瘀湯去牛膝，酌加生蒲黃、五靈脂、益母草、雞血藤、香附等活血行氣、祛瘀止痛。寒凝型多見于青年婦女，由于經(jīng)期受寒或久居潮濕之所，寒凝血滯，胞脈不暢，癥見少腹冷痛，月經(jīng)愆期，經(jīng)量少，痛甚則四肢厥冷，汗出，惡心，嘔吐。舌淡黯，脈沉緊。治用四物湯加艾葉、香附、炒小茴、臺烏藥、橘核、荔枝核、元胡、五靈脂等溫經(jīng)散寒、祛瘀止痛。

經(jīng)后痛一般是氣血虛弱，胞脈失養(yǎng)。由于久病多產(chǎn)，氣血耗損，沖任不足而癥見下腹空痛或綿綿作痛，伴頭暈乏力，心悸氣短，腰酸下墜，月經(jīng)色淡量少，質稀，舌質胖淡，脈細弱。治宜第二卷１２６益氣養(yǎng)血，滋補肝腎，常用圣愈湯加川斷、桑寄生、菟絲子、枸杞子、艾葉、白術、橘核、荔枝核等。

若屬肝郁脾虛，氣血不調，綿綿作痛，便溏浮腫，亦常用當歸芍藥散加味疏肝健脾，行氣利濕，緩急止痛。

祝氏指出，治療痛經(jīng)要善于掌握用藥時機，重視平時用藥調理。一般每次月經(jīng)干凈后到下次月經(jīng)來潮之前，服２０天丸藥，如屬實證選茴香橘核丸、婦女痛經(jīng)丸或七制香附丸；虛證選八珍益母丸、人參歸脾丸或寧坤養(yǎng)血丸。然后再循辨證原則投以８天湯藥，如此連治２～３月，療效理想。

（三）帶下俱屬濕證完帶湯加減統(tǒng)治脾胃運化功能低下，帶脈約束無力，以致濕邪下注形成帶下病。臨床上根據(jù)帶下顏色的不同，又分為白帶、黃帶和赤帶。祝氏認為帶下俱屬濕證，而其本在于脾胃之虛。誠如傅青主所說：“脾精不守不能化營血以為經(jīng)水，反變成白滑之物，由陰門直下欲自禁而不可得也?！卑讕逑俸疂?，黃帶粘稠屬濕熱，若濕熱更甚，內混血液則成赤帶，悉以完帶湯一方加減治之。

完帶湯以白術、蒼術、山藥、黨參、甘草，入脾胃而大補中氣，健脾燥濕；陳皮、柴胡、白芍走肝經(jīng)而疏理氣機，調肝和營；黑芥穗、車前子啟上導下，祛風勝濕。該方脾胃肝三經(jīng)同治，各得其宜，治療帶下時可隨證化裁。若帶下清稀，如涕如唾，便溏浮腫屬寒濕，加干姜、吳茱萸、白芷、艾葉等；帶下粘稠，腥臭有味，腰腹刺痛屬濕熱，加黃柏、知母、敗醬草、土茯苓等；帶中有血加生地榆、生側柏；腰痛膝軟加川斷、狗脊；兼腎陰虛加生熟地、枸杞子；兼腎陽虛加肉桂、仙靈脾；帶下如崩加烏賊骨、桑螵蛸、生白果、芡實米等。急性盆腔炎癥見發(fā)熱腹痛，帶下量多如膿腥臭，陰部瘙癢，舌紅苔黃，脈滑數(shù)者名“濕毒帶下”，用止帶方（豬茯苓、車前子、澤瀉、茵陳、赤芍、丹皮、黃柏、梔子、牛膝）加蘆茅根、銀花、連翹、敗醬草等清熱解毒，活血利濕。曾治劉某，女，４８歲。白帶量多清稀一年，勞累后加重，腰酸、乏力、納差、便溏，月經(jīng)十余日方凈，舌質淡，脈沉細。用完帶湯加生熟地、川斷、桑寄生、菟絲子脾腎兩補，除濕止帶，藥服７劑而告痊愈。

（四）妊娠惡阻胎漏和胃固腎攝胎妊娠惡阻系因胎氣上逆，影響脾胃升降功能，常見惡心嘔吐，不思飲食，劇者嘔吐不能進食，妨礙母胎健康，治宜和胃降逆，清熱安胎。胎漏多因腎氣不足，封藏失職，或懷孕期跌仆，損傷胎氣而見孕期陰道漏紅，小腹隱痛，腰酸墜痛，治宜補益氣血，固腎安胎。二者表現(xiàn)雖異，但病機有相通之處，祝氏擬用攝胎飲（黃芩１０克、白術１０克、砂仁３克、蘇葉５克、白扁豆１５克、川斷１０克、桑寄生１０克、菟絲子１０克）治療，頗有效驗。攝胎飲用黃芩、白術清熱健脾，古人謂之安胎圣藥；砂仁、蘇葉和胃止嘔，降沖脈之逆，白扁豆甘平益胃；川斷、桑寄生、菟絲子取裁于張錫純壽胎丸以固腎安胎。體虛加生黃芪、黨參；下血加阿膠、艾葉；嘔甚加竹茹、陳皮；小腹陣痛加白芍、炙甘草。全方通過健脾補腎、和中止嘔而達到調補沖任之目的。

對習慣性流產(chǎn)者祝氏責之脾腎不固，常以補益脾腎藥物配成丸藥囑患者在孕前連服兩至三月，方藥為：黨參、白術、茯苓、陳皮、菟絲子、枸杞子、覆盆子、沙苑子、五味子、川斷、杜仲、生熟地、白芍、肉蓯蓉、紫河車、黃精、黃芪、仙鶴草、阿膠（龜板膠或鱉甲膠亦可），共研細末，煉蜜為丸，每丸重１０克，每服１丸，每日兩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