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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渠寶笈》是清代乾隆、嘉慶年間宮廷編纂的大型著錄文獻,著錄了清廷內(nèi)府所藏歷代書畫藏品,分書畫卷、軸、冊九類,收錄我國上迄魏晉,下至清初近兩千年書畫名家最優(yōu)秀的書畫作品達一萬兩千余種?!笆币幻?,典出《漢書》,班固的《西都賦》:“天祿、石渠,典籍之府”。西漢皇家藏書之處稱“石渠閣”,乾隆皇帝亦引用“石渠”來為內(nèi)府書畫著錄命名。皇家書畫收藏經(jīng)歷過唐王朝、宋元時期及清代三個高峰,其中清代皇帝重視文治以及滿漢文化的深入融合,康雍兩朝為乾隆時期文化藝術(shù)的繁榮奠定了基礎(chǔ),于是,乾隆成為皇家收藏的最后一個頂峰。在此背景下編纂的《石渠寶笈》真可謂中國古代書畫最高成就的集合。 特展中的寶貝這次故宮藉九十周年之由舉辦的《石渠寶笈》特展是一次策劃已久的精心力作。展覽建立在長久以來研究中國古代書畫人的大量研究成果之上,并破費心思地分兩個部分展現(xiàn)《石渠寶笈》的來龍去脈。按照故宮的設(shè)想安排,觀眾應(yīng)該先參觀延禧宮,這里展出的“石渠寶笈特展——編纂篇”分五部分解析了《石渠寶笈》著錄的書畫來源、編纂人員、編纂體例、貯藏地點及其版本與璽印,通過72件(套)典型作品、圖書善本、寶璽等直觀詮釋這一鴻篇巨作,從而使觀眾對《石渠寶笈》有一個全面的了解。而在武英殿的“石渠寶笈特展——典藏篇”則以82件(套)高規(guī)格文物藏品、分皇室秘賞、重回石渠、考訂辨?zhèn)稳齻€單元揭示了書畫收藏、流傳、辯偽的歷史。 展覽展出的近三百多件作品中,每一件都足以駐足半日,每一件都能作一番專研,但造成這次故宮特展人氣爆棚的主要原因卻是《清明上河圖》,可見此畫的群眾基礎(chǔ)之深厚。雖說《清明上河圖》是“中國古代藝術(shù)史上最為濃重的一筆”,但大家對它的偏心至極也著實讓人對其他珍品猛呼不公。 這次曬出的皇帝家底中能與《清明上河圖》相媲美的真的不少,隨便一指,都是載入史冊的國之重寶,隨便扒一扒,就能發(fā)現(xiàn)一些史上之最:東晉唯一真跡的《伯遠帖》、現(xiàn)存最早的名家人物畫《洛神賦圖》與《列女圖》、現(xiàn)存年代最早的山水畫作《游春圖》、最接近原跡的唐摹本《蘭亭序》、目前存世最早畫在紙上的繪畫作品《五牛圖》…… 在這么多曠世寶貝面前,我們又怎好只關(guān)注《清明上河圖》呢,筆者今天便與大家一起小扒幾件特展寶貝,一窺皇家珍寶之風采。 書風:從最知名開始《伯遠帖》只不過是王珣與友人提及伯遠的一封信,短短的5行47字卻成為了世間最知名的珍品。 這是因為《伯遠帖》于1746年經(jīng)乾隆品題,與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獻之的《中秋帖》并藏在養(yǎng)心殿西暖閣內(nèi),乾隆題匾額曰“三希堂”,后來《中秋帖》疑為宋人臨仿,《快雪時晴帖》又發(fā)現(xiàn)雙鉤填廓痕跡,于是《伯遠帖》便成為三件珍品中唯一一件真跡。它的知名正在于它是僅存的真正的晉人手跡,在《伯遠帖》里,我們可以真正悟到“晉人風度”、“江左風華”。 而另一幅最知名的作品是傳為馮承素所作的唐代摹帖《蘭亭序》。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可謂家喻戶曉,但自唐太宗將之隨葬昭陵后,便“世間《蘭亭》無真跡”。這次展出的馮承素摹本,卷首有唐中宗“神龍”年號半印小璽,故稱“神龍本”。啟功先生曾列舉其所見之各家蘭亭版本后,以神龍本為殿首,最接近原跡。因為此作不僅在筆法上“秾纖得體,流美甜潤,迥非其他諸本所能及”,而且它最好地保存了王羲之的真跡原貌,將若干“破鋒”“斷筆”“賊毫”的字均摹寫得很細膩,充分顯露出王羲之書法遒媚多姿、神清骨秀的藝術(shù)風神。 清代皇帝的書法集體展在書法部分再掀一次小高潮,通過展出的五朝宸翰,從福臨到顒琰,可以窺見五位君主風格不一的書法造詣,從中也能折射出各自的不同研習之路。有評論說,這些作品引起了對幾位帝皇的感慨:水平最高的是胤禛,最具個性的是福臨,最寬厚穩(wěn)重的是玄燁,最自信的是弘歷,而顒琰則為五帝之末,規(guī)矩拘謹,稍顯死板。 如此看來,仿佛字如其人,從他們的書風中也能感受出他們的性格與氣度。 從東晉王珣的《伯遠帖》到首次現(xiàn)身的五朝宸翰,這次的特展在書法作品上頗費一番心思,通過精心安排的眾多古代墨跡,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書法發(fā)展的流程,還有歷史背景、時代發(fā)展在作品背后暗藏的信息,時代迭變,書風不移,從中,我們也許遺憾、唏噓,也許驚嘆、玩味。 佳人:最古樸的風韻一直知道北京故宮的人物畫珍品最具份量,但在此次特展中看到《洛神賦圖》和《烈女圖》,心里還是震撼了一下?!八捏w妍蚩,本無關(guān)于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之中”這兩幅出自顧愷之的作品是現(xiàn)存最早的人物畫作品,里程碑式的意義還伴隨著中國繪畫理論的實踐:“以形寫神”、“遷想妙得”……雖然這兩幅“佳人”作品皆為宋摹本,但卻最近六朝的古樸風格,最顯顧氏風范,難能可貴。 “春蠶吐絲”“春云浮空,流水行地”的用筆風格,線條連綿而舒緩自然,晉代飄逸之韻依稀可見。 《烈女圖》又名《烈女仁智圖》,是根據(jù)劉向的《古烈女傳》中的故事而創(chuàng)作,旨在頌揚婦女佳人之明智美德。畫面分八段,共繪28人,每段書有人名和頌辭。此作突破了漢代古拙的技法,加強了平列構(gòu)圖的變化,開始注意空間關(guān)系、人物間的相互關(guān)系。人物表情尤為生動,可謂“以形寫神”、“悟?qū)νㄉ瘛?。《烈女圖》尚無背景,但間畫有屏、柱器皿等物,而到了《洛神賦圖》就開始將人物置于山水環(huán)境之中,全卷四段,描繪了曹植途徑洛水時巧遇洛神的愛情故事,作品畫面通過人物與景物的相互烘托,巧妙地表現(xiàn)出“若往若還”的惆悵神態(tài),這與楚辭中的神話氣氛和浪漫主義一脈相承。可以說,這是一次朝圣之旅,面對藝術(shù)史上中國人物畫開端的兩幅稀世珍品,我們打開了與魏晉古樸風韻的異時空交流,曾經(jīng)對顧愷之“傳神論”的研讀也在此時有了回響。良緣于此,怎可錯過? 盛世:最熱門的開卷放置于玻璃臺中展示的《清明上河圖》沒有高清圖片中的明亮,俯下身,玻璃臺上殘留了不少指印和鼻印,可見觀眾們都看得非常認真。這件知名度、普及性極高,還上過教科書的作品,成為本次特展最熱門的開卷,也不無道理,有著傳奇的經(jīng)歷,畫面細節(jié)豐富、有情節(jié)、風俗、趣味,相比其他文人書畫,的確更能勾起大眾的興趣。 長卷描繪了北宋汴梁城的東角子門內(nèi)外和汴河兩岸的市俗風貌,有城外郊野風景,有漕運樞紐之景,還有城內(nèi)繁華的街市。繁雜的景物按照一定的情節(jié)進行組合,結(jié)構(gòu)嚴謹而緊湊,富有濃厚的生活氣息。細看之下,《清明上河圖》的細節(jié)繁實,讀之不盡,畫卷的喻意也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不少學者對此作進行深入的研究、解讀。其中,故宮博物院研究室主任余輝便通過研究指出,《清明上河圖》雖然場面熱鬧,但表現(xiàn)的卻不是繁榮市景,而是一幅帶有憂患意識的“盛世危圖”。而另一學者曹星原教授則認為《清明上河圖》是在試圖表現(xiàn)北宋中期社會風暴突發(fā)的背景下,新興沿河市場的風貌以及變法與漕運帶來的繁榮,同時表現(xiàn)了統(tǒng)治者“上善若水”治世觀念和愿與民眾同舟共濟的精神。 最深刻的道理總是隱藏在最簡單的生活中,這繁華的風俗長卷背后,到底是居安思危還是同舟共濟?藝術(shù)的魅力正正在于我們一步步地挖掘隱藏在作品中的豐富內(nèi)涵,慢慢解碼,從中獲益。 修復(fù):最驚艷的重現(xiàn)這次展覽中還有一些作品,驚艷全場,通過精湛的修復(fù)技術(shù),古老的畫卷竟重現(xiàn)光輝,其中最為令人難忘的是已有千年歷史的《游春圖》和《五牛圖》。 ![]() ![]() ![]() 傳為展子虔所作的《游春圖》是現(xiàn)存年代最早的山水卷軸畫,此作在構(gòu)圖上給人一種“遠近山穿,咫尺千里”的感覺,并完成了人物與山水之間的空間關(guān)系處理,沒有了之前“人大于山、水不容泛” 的情況,邁出了美術(shù)史上重要的一步。然而,《游春圖》輾轉(zhuǎn)流傳,直到1952年張伯駒將之捐獻給故宮博物院,才終于得到回歸。但歷經(jīng)滄桑的畫卷卻殘破不堪,直到1977年才開始修復(fù)計劃。所謂“紙千年,絹八百”,距今千年的絹本《游春圖》已經(jīng)危在旦夕。此作在北宋宣和和清乾年間都進行過大修復(fù),歷次修復(fù)均用“絹補”的方法,補絹已經(jīng)和作品融為一體,這次修復(fù)只能采取加固與添補的方法進行。經(jīng)過一年多的修復(fù)歷程,密密麻麻地用了700多張絹補紙條,《游春圖》昔日的光彩終于得以重現(xiàn)。 另一幅通過修復(fù)而重現(xiàn)世人眼前的珍品《五牛圖》更是目前所見最早作于紙上的繪畫作品??胺Q“鎮(zhèn)國之寶”的《五牛圖》是少數(shù)幾件唐代傳世的紙絹畫作真跡之一,并且已經(jīng)存世1200多年了,當1977年《五牛圖》被送到故宮博物院文物修復(fù)廠時,可以說是滿目蒼夷,其修復(fù)工作之艱巨可想而知。光是修復(fù)方案就思考了兩年,經(jīng)過淋洗臟污,畫心洗、揭、刮、補、做局條、裁方、托心等步驟,補全了畫心破洞處的顏色,再經(jīng)鑲接、覆褙、砑光等,以宣和式撞邊裝裱成卷,修復(fù)工作與重新裝裱花費了八個多月,才成功地將《五牛圖》舊貌換新顏。這是一次成功且精湛的修復(fù),在補配處的全色和接筆不露絲毫痕跡,與原畫保持統(tǒng)一,煥發(fā)生機的《五牛圖》讓觀眾們的印象非常深刻,對修復(fù)工藝更是贊嘆不絕。 這些讓人驚艷的修復(fù)真可謂“化腐朽為神奇”,與歲月痕跡相搏斗不僅僅是對作品的簡單復(fù)原,還修補了曾經(jīng)的缺憾,意義非凡。 故宮特展中的寶貝又何止這些,即使第二期展覽中把《清明上河圖》撤下,但還是有許多寶貝赫赫有名、異常珍貴,他們和《清明上河圖》一樣,難見真跡,每一件寶貝都蘊藏著瑰美的藝術(shù)精華,能有幸讀之一二,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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