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功成身退?英年早逝?（下）
　　□    薄文軍
　　“破楚入郢”之后，《史記》、《吳越春秋》都不再有關(guān)于孫武的記載。一般人都懷著一絲善意，認(rèn)為孫武就此功成身退了。而且這種結(jié)局也正契合了他在《孫子兵法》中的主張：“進(jìn)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而利合于主，國之寶也?！保ā兜匦纹罚?br style="word-wrap: break-word; outline: none;">　　《越絕書》記載說，“巫門外大冢，吳王客齊孫武冢也，（冢）去縣十里。（孫武）善為兵法?！笨磥恚瑢O武去世之后，是被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埋在了吳國都城之外，沒有像伍子胥身后那樣凄涼。但是，僅此而已。孫武生前身后，其他方面的信息，依舊“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應(yīng)該說，在戰(zhàn)爭遠(yuǎn)沒有結(jié)束的時候，像孫武這樣的軍事奇才，一旦被認(rèn)可，再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大可能。因?yàn)槠渲灰x開吳國的體制，就有可能被楚國、越國所用，就會成為吳國稱霸諸侯的障礙。對待不可用之大才，當(dāng)時通行的辦法似乎只有兩個，“關(guān)”或者“殺”。比如商鞅曾事魏相公叔座（痤），為中庶子。公叔座知其賢能，因其未能及時得到重用，一直非常掛懷。后來公叔座病重，魏惠王親往問病，曾有一段關(guān)于商鞅的對話。魏惠王問：“公叔病有如不可諱，將柰社稷何？”公叔說：“座之中庶子公孫鞅，年雖少，有奇才，原（愿）王舉國而聽之?！蔽夯萃醍?dāng)時未置可否，公叔座顯然非常著急，等到國君準(zhǔn)備離開時，又屏去左右對他說：“王即不聽用鞅，必殺之，無令出境?！痹俦热纾瑢O武的后裔孫臏，在魏國不得重用，因?yàn)榕滤犊科渌麌?，魏王在龐涓慫恿下對他實(shí)施了臏刑。
　　孫武在吳越爭霸的后期忽然銷聲匿跡——如果他此前非常高調(diào)和活躍的話——那也只能有兩種情況：一是他因?yàn)榧膊。ǘ皇菓?zhàn)爭）英年早逝了；二是他年紀(jì)確實(shí)大了，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隨營聽用，而且他有妻兒老小能在吳國做人質(zhì)，不會被懷疑。后來的范蠡離開越國，按照《吳越春秋》的說法，也是扔下老婆孩子走的。這起碼能讓國君放心，有家眷在這里，自己不會投靠其他國家當(dāng)操盤手了。
　　讓我們再來看《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的那段描述：“齊田完字敬仲，四世孫桓子無宇；無宇二子：恒、書；書字子占，齊大夫，伐莒有功，景公賜姓孫氏，食采于樂安；生憑，字起宗，齊卿；憑生武，字長卿，以田、鮑四族謀為亂，奔吳，為將軍，三子：馳、明、敵；明食采于富春，自是世為富春人，明生臏；臏生勝，字國輔，秦將……”不管這段文字有多少值得懷疑的地方，但如果結(jié)合《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zhèn)鳌返囊欢斡涊d，“孫堅(jiān)字文臺，吳郡富春人，蓋孫武之后也。”我們基本可以相信，孫武是真的死于吳、葬于吳了。至于他是英年早逝，還是壽終正寢，則很難判斷。
　　同樣是在《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那段描述中，提到了陳恒，排名在孫書之前，應(yīng)該是他的兄長。我們說，這個陳恒應(yīng)該就是《史記》中所說的田常，也就是田成子，《吳越春秋》稱之為“陳成恒”，也就是“陳成子（謚號）、陳恒（名字）”的意思。按道理講，他應(yīng)該是孫武的伯祖父。但恰恰就是這個田常，或者說陳恒，在吳王夫差時期率領(lǐng)齊國軍隊(duì)攻打魯國，被孔子的學(xué)生子貢攪了局，最終引發(fā)齊吳之戰(zhàn)。侄孫孫武都退役了，伯祖父田常還能帶隊(duì)出征，這事確實(shí)有點(diǎn)懸。當(dāng)然，有人為了彌補(bǔ)這個問題，提出了一個新的版本，陳恒與田常不是同一個人，田常是陳恒的旁系晚輩。史書的記載已經(jīng)夠亂的了，史書以外的新版本你信嗎？這是DNA問題，不是舞臺上的戲劇人物角色布局。
　　從陳公子完，到田常（陳恒），田氏絕非一脈單傳。而且按照當(dāng)時的慣例，奴隨主姓，田家的管家、家丁也會籠統(tǒng)地被歸于田姓，有功勞的可以直接被貴族允許正式采用主人的姓氏。再者，威名顯赫的司馬穰苴不過是“田氏庶孽”，孫武又何必一定得是田完的正宗嫡傳呢？《史記》的模糊應(yīng)該有其模糊的道理，而《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的清晰則已清晰到漏洞百出。在孫武身份研究問題上，我們似乎應(yīng)該放大視角。
　　不過，《史記》說田常（陳恒）是陳無宇的孫子，田乞的兒子，比《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的說法下了一輩，且沒有明確田常（陳恒）與孫書、孫書與孫武的關(guān)系，這讓孫武、田常出場順序上的尷尬有了回旋余地。孫武何以銷聲匿跡？是在吳王闔廬時代英年早逝？還是在吳王夫差時代不肯提兵伐齊、不忍與同宗田常對陣疆場，而選擇了以全家不離吳境為籌碼解甲歸田？歷史留給我們的想象空間很足，但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個，只可惜我們目前仍無法得到。
　　發(fā)表于2014年8月6日《東營日報》副刊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