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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我心里亂到了極點，我不想工作，不想交朋友，不想吃飯喝酒，甚至不想休息。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后來才琢磨明白，原來是是感染上了空虛。那時候的我經(jīng)常一個人在人頭竄動的街頭那么呆呆的站著，我不知道在人流中我是順流還是逆流，也許對于我這樣的沒有目標的人來說，哪里都是順流，哪里也都是逆流吧。那時真的感覺自己心都空了，里面什么都沒有。 之后，為了調(diào)節(jié)心理狀態(tài)，我去了西藏，去看了我仰慕已久的圣山。踏在冰山雪原上，那種空靈飄逸的感覺會讓你產(chǎn)生一種錯覺，你甚至覺得你腳下踩的不再是一片神秘的大陸，而是一艘船。一艘久遠的時間之船。只要愿意，你可以用腳尖點一下船頭，時間就在你的腳下忽的一下慢了下來。慢慢的你再也感覺不到空虛了，確切的說是你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全新的生活方式，感受世界的方式，那就是這樣的孤獨，沒有任何人在乎你的孤獨。你對于自然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標點，在這篇生命進化的文章里，你隨時都可以成為被遺忘的歷史。于是你就開始選擇孤獨，孤獨是消化世界最好的形式，于是你就開始咀嚼你的世界。 我開始留意身邊一步一跪的虔誠信徒，一個好奇的念頭蹦了出來，為什么我不嘗試一下他們的舉動呢?雖然知道這是不太恭敬的，但好奇心還是驅(qū)使我跪了下去。一次，兩次，三次，開始，我還在默念次數(shù)，但漸漸地，我忘記了次數(shù)。確切的說那個時候，我心里幾乎什么想法都已經(jīng)消失了，也不再有寒冷的感覺，因為我的心里只有一個信念--圣山。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雖然空無一物，但我卻不再感覺到以前那種空虛的感覺。一種厚實的神圣感驅(qū)使我不顧一切的向目標前進。
來到圣山之后，覺得整個人象得到解脫一樣，深深的出了口氣，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當(dāng)我覺得無比空虛的時候，我的心里什么都不想，而當(dāng)我向圣山前進的時候，我的心里也是什么都不想。同樣的心靈的空白，為什么會有空虛和充實之分，同樣的停止思考，為什么會有束縛和解脫的不同感受呢?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虔誠的人身上。他們是不是這樣跪拜很久了?時間在他們身邊仿佛是凝固的，因為他們今天的舉動和十年前，二十年前，五十年前，甚至幾百年前他們的祖先的那種虔誠是一樣的。也許肉體對于他們虔誠的精神只是一個暫時的載體。千百年來，他們用一代一代人的身體承載了一種執(zhí)著的精神。他們在衰老，在走向死亡，而這精神卻在成長。千百年來這個民族都在重復(fù)這樣的生命軌跡，他們內(nèi)心為什么不會厭煩，為什么不會空虛，為什么會一直堅持下來。 踩著從遠古開始就留下來的無數(shù)疑問，我來到了不達拉宮。高貴而肅穆的古老建筑一瞬間就矗立在了我的面前。我顧不得為著偉大而感慨，就迫不及待的走進寺院里。我急切的想知道自己參拜圣山時候的感覺到底是什么，還有那些虔誠的藏民，他們憑借什么才能如此執(zhí)著。在翻譯的帶領(lǐng)下，我找到了一個老喇嘛，他的個子不太高，歲月在他的臉上雕刻下了剛毅和蒼老。似乎從他的身上散發(fā)著有如圣山般的讓人仰視的感覺，好象圣山那種蒼遠遼闊的氣息?？粗覂?nèi)心僅寸的浮躁消失了。 我低下頭虔誠的求教他，翻譯把我的話轉(zhuǎn)告給他。沒想到那看上去略顯僵硬的面容上竟然露出如此慈祥的笑容。在聽翻譯敘述的時候，還不時抬頭用和藹的目光打量著我這個異鄉(xiāng)人。老人家聽完之后，低頭沉思片刻，接著就說了一句話，然后轉(zhuǎn)身回到了里面。我看看翻譯，他的臉上也是一片茫然。顯然，他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把話翻譯過來，那句話是：精神狀態(tài)決定生命取向，而他有三種存在形式，一是空虛，二是隨緣，三是虛空。 我望著老喇嘛遠去的背影更加糊涂了，前兩個說法我都理解，我也經(jīng)歷過。而這第三個是什么意思呢?浮華的塵世，喧囂的街頭，旋目的色彩，這一切一切紅塵里的繁華與美麗不僅沒有給我?guī)硇撵`的充實反而帶來了說不盡的空虛。為了調(diào)節(jié)生存的壓力，我也學(xué)會了空虛和隨緣，但我不明白除了這些被動忍耐方式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的生存方式嗎?
一路上呼吸著冰涼的空氣，耳中充滿了雪山特有的純凈的聲音，好象你的靈魂被放在自然中洗滌一樣?？墒乔鍍舻目諝獠荒茏屛彝泟偛诺那榫?。而且越想越不明白。畢竟絲線打成的結(jié)不能用拳頭去打，而要用手解開，可能我現(xiàn)有的知識是解不開這樣的結(jié)的。不知不覺中，我們來到了一個峽谷，這時候眼前的一幕讓我們大吃一驚：山谷中間是幾十米的裂縫，而且沒有任何橋梁之類的建筑，怎么過去呢?我們象兩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樣急的亂轉(zhuǎn)。繞是繞不過去了，用眼睛一看就知道想迂回過去是不可能的，太遠了。想打聽一下吧，這千山鳥飛絕的地方哪里有個人影啊。抬頭看看漸漸西沉的冬日，我們所有的希望也隨著沉了下去。 正當(dāng)我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更讓我們吃驚的事情發(fā)生了。眼看著峽谷對面一個參拜者向這個方向挪動，難道他不知道這里有峽谷，還是心里有什么想不開的事情，就一直朝著這個方向過來了?我和翻譯相互看了一眼，大叫不好，趕緊向懸崖邊跑去，并且邊跑邊大聲呼喊。可我們的努力好象沒什么效果，他根本就沒聽見，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向峽谷走去，十米，五米，三米。我閉上了眼睛，把頭扭了過去，避開這馬上就要發(fā)生的慘劇。 正當(dāng)我心里為那個陌生人祈禱的時候，我的伙伴碰了我一下，我回頭一看，他象雕刻一樣張大了嘴傻看著對面。我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這一看，我差點沒暈到。我的視覺遭受了極大的挑戰(zhàn)。那個參拜者竟然走在峽谷的虛空上面。我撲的一下坐到地上，腦子里一片空白。這時還是見多識廣的翻譯先反應(yīng)了過來。他拉著他向那個陌生人跑了過去。我們一把抓住剛剛過來的的他，他顯然被嚇了一大跳，愣在那里。 我的同伴象他詢問剛才的事情，他聽完我們的話后，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他一手拉著一個，把我們帶到了懸崖邊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上了一座橋。真的是橋，一做晶瑩剔透的冰橋。隨后通過翻譯我才明白過來，這里的人為了在雪地里方便進出就在懸崖上修了不少冰橋，因為這不是主干道，所以知道的人很少。我們剛才離的比較遠，再加上刺眼的陽光照射在透明的冰上面，看上去就好象是空的一樣。藏民還告訴我們，這個冰橋是用木材做成的基本結(jié)構(gòu)，然后用茅草和水混合而成。聽到這里，我們兩個人只有相視苦笑的份兒。 送走了藏民，我們踏上了冰橋，我低下頭往下一看，腦子里嗡的一下差點炸了，萬丈的深淵混合著朵朵白云都在我們腳下了。難怪是虛空上的橋，等等，虛空，橋，空虛。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那個老喇嘛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所謂虛空既是指人心所無法企及的廣泛空間，但也是指人內(nèi)心可控制的精神狀態(tài)。虛空，空虛，把你的空倒過來不久是無盡的虛空嗎?當(dāng)你身陷空虛的時候，生命對你來說就是一種無可附加的痛苦?？赡阒灰谛睦锛芤蛔鶚?，你就能到達一種空虛的境界。在那里你將忘記一切苦惱，酸楚，迷亂。你的心里只有一個純凈的不能再純凈的目標，就是追尋生命的本質(zhì)。我參拜圣山時的心境清明，還有那些執(zhí)著的信徒千百年來看似枯燥的頂禮膜拜不正是打破人間的空虛，朝著生命本質(zhì)的虛空前進嗎?原來虛空既是你的目標，也是你達到目標的橋，當(dāng)你迷失在錯亂的世界里，每天遭受欲望無盡的侵襲之后，只要還有一點純凈的靈魂，你就可以找到你命運里那座架在虛空的橋。 原來生命是如此簡單，換個角度，世界就是另一個樣子。紅塵中我們多少次追尋生的意義和生的歸宿，原來一切都在我們自己心里，又何必向外界去尋找，你自己就是一座架在虛空里的橋。只是塵世的陽光太刺眼了，讓你看不到你自己。低下頭走進自己，你會找到你要尋找的那座橋。 那些信徒比我們更有智慧，在我們眼里的苦難已經(jīng)被他們變成了幸福。他們是真正的智者，他們早就知道逃離痛苦的方法，他們也早就知道解脫的方法。我沖著同伴笑了笑做了個手勢，然后轉(zhuǎn)身再次走向那座橋，我想再體驗一次生命中虛空的滋味。 我一個跨步，踏上虛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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