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對大家來說它是生活中所不可缺少的東西，不少《留俄手記》的讀者可能也有飲茶的習慣。由于不同國家存在著種種國情的差異，各個國家的人們飲茶的方式也有著千差萬別。大家大多對我國和日本的茶道較為熟悉。那么，俄羅斯人是如何飲茶的呢？在這一期《留俄手記》里，筆者就將帶領大家前往俄羅斯的“茶炊之都”——圖拉，感受一下俄羅斯的茶文化。

我和室友是2015年8月11日的中午時分到達圖拉的，之后便乘公交車到達了預定好的伯德瓦爾德酒店。這里距離圖拉的市中心較近。在把行李安放好之后，我們便步行前往了圖拉的市中心。這是一片面積較大的正方形廣場，名為列寧廣場。在列寧廣場北側座落著一座兩層小樓，它就是我們此行的第一站——圖拉茶炊博物館。

圖拉茶炊博物館里的展品

雖說這棟灰色的二層小樓從外觀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是俄羅斯十九世紀很常見的建筑風格，但是一進里面頓時就感到別有洞天。僅僅剛進門處放著的兩尊足有一米高的茶炊就讓我們感到里面的展品必定不同尋常。待我們買了門票，走進第一間展室之后，我們就被眼前所見的場景震撼了。這個四十平方米左右的展室里擺放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茶炊共有一百多件，有的就直接擺放在木質的架子上，而有的擺放在玻璃罩子里面。

在細細觀賞這些茶炊之前，我們先聽講解員講述起茶炊的歷史來。

俄羅斯人是從十七世紀開始養(yǎng)成飲茶的習慣的。他們最早喝的茶是從中國進口，十九世紀以后還飲用從印度、斯里蘭卡等南亞國家進口的茶葉。從那時起到現(xiàn)在，四個世紀過去了，俄羅斯人對飲茶的興趣絲毫未減，一如既往地喜歡飲茶。從圖拉走出的世界聞名的大文豪列夫·托爾斯泰說過，喝茶可以幫助工作，可以把身心潛力發(fā)揮出來。歐洲部分的大多數(shù)俄羅斯人愛喝紅茶，而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qū)的俄羅斯人則大多愛喝綠茶。

“俄羅斯人在喝茶的時候一般往茶里加些什么，你們知道吧？”講解員問我們道。

“一般是加糖的?！蔽艺f。

“加檸檬的也有?！睆埶f。

講解員接著說：“現(xiàn)在是這樣的，但是在十七和十八世紀，當時的俄羅斯人經(jīng)常喝一種加蜜的甜茶。在俄國的鄉(xiāng)村，人們喜歡把茶水倒進小茶碟，而不是倒入茶碗或茶杯，手掌平放，托著茶碟，用茶勺送進嘴里一口蜜后含著，接著將嘴貼著茶碟邊，帶著響聲一口一口地喝茶。喝茶人的臉被茶水的熱氣烘得紅撲撲的，透著無比的幸福與滿足。這種喝茶的方式叫做‘用茶碟喝茶’。后來俄羅斯人在喝茶之時加入熱蜜水。熱蜜水是用熱水加蜂蜜、香料制成，燒熱蜜水的器皿就是俄羅斯茶炊的前身?！?/span>

“那么茶炊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呢？”有一位游客問道。

“俄羅斯茶炊出現(xiàn)于十八世紀，是隨著茶落戶俄羅斯并逐漸盛行而出現(xiàn)的。茶炊的制作與金屬的制造工藝不斷完善密切相關。何時打造出的第一把茶炊已無從查考，但據(jù)記載，早在1730年在烏拉爾地區(qū)出產(chǎn)的銅質器具中就有外形類似于茶炊的蜜水和葡萄酒煮壺。直到十八世紀后期才出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俄羅斯茶炊?！?/span>

接下來，講解員又開始介紹起茶炊在圖拉的歷史來。烏拉爾地區(qū)是俄羅斯茶炊的發(fā)源地，但是使茶炊真正聲名遠揚的還是圖拉。1778年，伊萬·里西岑內伊和納扎爾·里西岑內伊兄弟在俄國當時的冶金制造中心圖拉市建立了第一個茶炊制造廠。隨后茶炊迅速在俄羅斯普及，圖拉的茶炊生產(chǎn)規(guī)模也迅速擴大。十九世紀中期，圖拉市的茶炊生產(chǎn)廠曾多達28家，年產(chǎn)茶炊12萬個。從那時起時至今日，俄羅斯民間始終流傳著一句諺語：“不必帶著茶炊去圖拉?！?/span>

茶炊的生產(chǎn)之所以能夠在圖拉迅速發(fā)展起來，是有著多方面的原因的。十七至十九世紀時，莫斯科是俄羅斯茶葉貿(mào)易的中心。從中國、印度、斯里蘭卡等地進口的茶葉由商人販運至莫斯科，再由莫斯科行銷至俄羅斯全國各地。圖拉市距離莫斯科比較近，僅僅位于莫斯科以南165公里。在圖拉市附近蘊藏著豐富的金屬礦藏，這座城市很早就成為了全俄羅斯聞名的金屬冶煉中心。有了豐富的金屬作為原料，又靠近俄羅斯最大的茶葉貿(mào)易集散地，這就是茶炊的生產(chǎn)能夠在圖拉迅速發(fā)展起來的原因。

聽完了講解員的介紹之后，我和張爽開始對里面的展品細細觀賞。博物館里的茶炊藏品大致是按照生產(chǎn)的年代來進行排列的。

最先我們看到的是十八世紀的茶炊。這時的茶炊才剛剛出現(xiàn)后不久，堪稱茶炊中的“元老”。它的造型像一個大號的銅制茶壺，初見時感覺和我國一些地方煮八寶粥所用的銅壺特別相像。不同之處在于，這把茶炊的中央有一根圓柱形的煙囪。茶炊的上面有一個大大的把手，借助它可以把燒得滾燙的茶炊提起來。茶炊球缺形的表面有不少坑坑洼洼的地方，這些痕跡標志著這只茶炊應該是用了有很久的時間，才被收藏進入博物館的。

“這樣的茶炊是怎么使用的呢？”張爽問我道。

“其實使用起來并不算復雜”，我說，“以前我見俄羅斯朋友用過?，F(xiàn)在里面放上水，然后在那個煙囪狀的筒子里面放上煤或者木炭。將煤或木炭點燃之后，茶炊就可以工作了，待水開之后往里面放上茶葉，就直接能夠接茶喝了。”

“看起來確實很神奇的樣子。”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茶炊的樣式也有了一些發(fā)展和變化。十九世紀上半葉的茶炊不再采用茶壺式的結構，而且中央立著的煙囪也不見了，轉而在底部設計燃燒室進行加熱。這一時期的茶炊不再使用壺嘴式的開放型出水口，而是安裝上了水龍頭，這樣茶炊使用起來就顯得更為方便，倒水的時候不需要再搬動茶炊本身了。十九世紀時的茶炊也不再限于家庭內部使用，當時很多旅館、酒店里都安放有供客人使用的茶炊。我們就見到了一型當時在圖拉一家旅館里使用過的茶炊。這只茶炊的尺寸比我們剛才所見的在家庭里使用的要大了很多，足有一米多高。它下面有四根粗壯的金屬立柱支撐著，中央的裝水的部分也不是早起類似于茶壺樣的球缺造型，而是一個正八棱柱。兩只把手安放在了它的兩側，以方便被服務員搬動。由于體積龐大，它的里面可以裝十幾升水，充分適應了住店旅客的需要。

沙皇皇室在圖拉定制的茶炊

如果說剛才所見那只旅館里使用的茶炊因體積龐大而引人注目的話，那么接下來我們見到的幾只茶炊藏品就以做工的精美而引人注目了。十九世紀中后期，圖拉的茶炊制造工廠不僅在大批量生產(chǎn)著供家庭、旅館、酒店所使用的制式茶炊，還接受了一些私人定制的茶炊生產(chǎn)。這些專門到圖拉私人訂制茶炊的大多為沙皇俄國的達官貴人、富商大賈，甚至還有羅曼諾夫王朝的皇室成員。茶炊的生產(chǎn)工藝在這一時期也有不少改進：制造茶炊的一般為鐵、銅等金屬，使用時間久了之后很容易生銹；而在這一時期，普遍開始在茶炊上鍍鎳，這樣生產(chǎn)出來的茶炊使用很長時間也不會生銹了。這一時期生產(chǎn)的茶炊中，最為讓我們稱奇的莫過于沙皇皇室在圖拉定制的一只茶炊。這只茶炊呈宮殿式建筑造型，上面挺著尖頂，尖頂?shù)淖钌戏绞且恢唤痣u。更有意思的是這只茶炊的水龍頭，在水龍頭旁邊站著一個武士，仿佛在把守著宮殿的大門一樣。

當時出產(chǎn)的另外一些茶炊，雖沒有皇家所使用的這般雍容華貴，可是也相當別具風格。接下來我們見到的茶炊名字叫做“蜘蛛”，可是以我們現(xiàn)在的眼光看來，它的造型活生生地像一個飛碟。茶炊呈一個球狀，上面的把手極為像飛碟的天線，而下面的三根支柱顯得很像宇宙飛船所采用的造型。雖說它的標牌上寫的是制成于十九世紀末，可這如此后現(xiàn)代的造型難以讓人相信它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還另有一型茶炊的名字稱為“雞蛋”，它上大而下小，活生生地真像一個倒置著的雞蛋。這只茶炊不僅造型頗為獨特，而且上面繪制了紛繁復雜的各色紋飾，主要是一些花草圖案的樣式。

蘇聯(lián)時期圖拉國營茶炊制造工廠生產(chǎn)的茶炊

二十世紀的俄羅斯風云動蕩，而這些變化也都在圖拉的茶炊生產(chǎn)上有所反映。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和后來的國內革命戰(zhàn)爭使得圖拉地區(qū)生產(chǎn)的金屬大部分被用去制造武器，原料的缺乏使圖拉的很多茶炊工廠關門歇業(yè)。當戰(zhàn)爭和動亂結束、和平再度來臨之際，圖拉的茶炊生產(chǎn)終于恢復。蘇聯(lián)還在圖拉開辦了國營的茶炊制造工廠，而這一時期生產(chǎn)出來的茶炊也具有著極其鮮明的時代特色。1923年，當圖拉國營的茶炊制造工廠開始生產(chǎn)第一只茶炊的時候，就將鐮刀錘頭的圖案鑲嵌在了上面。隨后我們還看到了鑲嵌有列寧頭像的茶炊，以及紀念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歷次代表大會的茶炊。隨著蘇聯(lián)國家電氣化政策的推行，電力的使用開始越來越便利，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后，茶炊大多不再采用原有的煤或者木炭來加熱，轉而采用電力作為能源。

下一間展室位于博物館的二樓，主要向我們展示了茶炊在俄羅斯人日常生活中的地位與作用。主要是一些繪畫作品和照片，還有一些情景再現(xiàn)來表現(xiàn)俄羅斯人在家庭生活中如何使用茶炊。從這些歷史影像與繪畫中可見，在十八、十九世紀的俄羅斯，從皇室貴族到販夫走卒，茶炊幾乎是每個家庭必不可少的器具，同時也常常也是人們外出旅行郊游攜帶之物。俄羅斯人喜愛擺上茶炊喝茶，這樣的場合很多：當親人朋友歡聚一堂時，當熟人突然造訪時；清晨早餐時，傍晚蒸浴后；炎炎夏日農(nóng)忙時節(jié)的田頭，大雪紛飛人馬攢動的驛站；在幸?？鞓放c人分享時，在失落悲傷需要慰藉時；在平平常常的日子，在全民歡慶的佳節(jié)……在不少俄羅斯人家中有兩個茶炊，一個在平常日子里用，另一個只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啟用。后者一般放在客廳一角專門用來擱置茶炊的小桌上，還有些人家專門開辟出一間“茶室”，茶室中的主角非茶炊莫屬。為了保持茶炊作為金屬制品的光澤，在用完后主人通常會給茶炊罩上專門用絲絨布縫制的套。

十九世紀俄羅斯貴族家庭里的茶室情景再現(xiàn)

飲茶的時候，不少人還喜歡用一些點心，在俄羅斯這一點也不例外。在圖拉就出產(chǎn)一種俄羅斯人在飲茶時常吃的點心——圖拉蜜糖餅。當我們走出圖拉市的茶炊博物館，行走在圖拉的大街小巷的時候，就沒少看見出售這種蜜糖餅的攤販。圖拉出產(chǎn)的這種蜜糖餅外觀一般是呈深棕色，用小麥、黑麥、燕麥粉等制成。這種蜜糖餅咬開一口就可以嘗得到里面的蜂蜜。俄羅斯的蜂蜜主要是椴樹蜜，這種蜂蜜的生產(chǎn)在俄羅斯全國——尤其是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qū)——廣為分布。俄羅斯政府劃定了很多自然保護區(qū)，內部禁止砍伐樹木，因此保存了大片的椴樹林。許多養(yǎng)蜂者都選擇自然條件較為偏僻、鮮花遍布的草原或者山間林地養(yǎng)蜂采蜜。這些地方?jīng)]有現(xiàn)代工業(yè)的污染，蜜蜂采出的蜂蜜香郁濃厚、口感極佳。

圖拉出產(chǎn)的蜜糖餅不僅里面的蜂蜜質量上乘，而且外部的造型也是多種多樣。它一般是放置在各種各樣的木刻模子里面固定好形狀，隨后放在烤箱里烤制而成。以長方形和正方形的居多，上面往往繪有各色圖案。還有的是做成各種動物的造型，我看見有造成公雞樣子的，還有造成大象樣子的，都是惟妙惟肖、生動逼真得很。見到這樣外表美麗、內里甜蜜的特產(chǎn)，我不由地也想帶一塊。經(jīng)過左挑右選之后，我選了一塊長方形的，上面印有圖拉茶炊的圖案與文字，相當富有地方特色。

隨后夠我和室友進了一家圖拉市的咖啡館，從里面的茶炊各接了一杯茶。坐在茶桌邊一邊喝著茶，一邊分享著圖拉蜜糖餅，品味著這異域的茶文化。

在下一期的《留俄手記》里，筆者將帶領大家繼續(xù)在圖拉進行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