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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里,交舞著變

 云中公子 2015-08-07
永恒里,交舞著變——讀莫奈(賈柯) - 醉 - 醉
 
聽說一個名字與走近一個名字,也許會有冬眠一樣漫長的沉睡期。
 
   莫奈,這個法國印象派繪畫大師的名字,多少年前聽過,風一樣地沒有吹進心里。去年冬末極寒的一個清晨,坐在一扇窗前,埋頭入畫,一頁一頁地翻看莫奈。那本畫冊是來自畫家國度的原裝版,品質(zhì)極好,中間還插著畫家的信函。那一刻,心是極澄靜的,像是走進梭羅的瓦爾登湖。那一眼,才算是我的眼目我的心靈與莫奈作品的初相見。
 
   此后,在清靜的日子里,又一回一回地翻讀莫奈。我對莫奈的相知與喜愛,像飲一泓源起山林的泉水,初時淡淡的,到后來,它的回味一點點浸入心脾。
 
   莫奈的畫不是濃烈的火焰,而是深謐的湖水,在一時一地里,光與影的變幻中,那睡蓮、日出、白楊、教堂……,竟以永恒的姿勢呈現(xiàn)出生命一層一層明暗錯落的變幻。風物之質(zhì)是亙古恒常的,風物之感卻是時時交舞著變。
 
   這就是莫奈何以深深地打動我。莫奈的眼睛和心靈生長出來的畫筆,是一棵汀邊樹,那根,是常駐不移的深情,而那飛揚的枝葉,卻時時在光里、影間、風中、水上溫柔地起舞,傾訴著生命極為動人又引人嘆息的變幻。

永恒里,交舞著變——讀莫奈(賈柯) - 醉 - 醉
 
卡美伊 


   莫奈的畫,主題大部分是風景,讀過關于畫家的生平,有誰能忘記,畫家一生刻骨銘心的愛——卡美伊。
 
  莫奈與畫結(jié)緣很早,這是莫奈的幸運,也是畫的幸運。少年時代,莫奈就洞悉出繪畫是一把上天遞交給他的神秘鑰匙,且那時就篤定,一生再無旁移,生命最后一天,他完成了最后一幅《睡蓮》。
 
  許多人,年輕時都曾歷經(jīng)過父與子沖突的門檻,卡夫卡有過,莫奈也有過。
 
  總有一些父親,希望像神一樣預先指定兒子一生的道路,這真像《莊子》中的“以人養(yǎng)鳥”,而非“以鳥養(yǎng)鳥”,尤其在事業(yè)和愛情的選擇上。年輕的莫奈,就曾兩次被釘在父親劃好的十字架上。
 
  莫奈父親曾希望子承父業(yè),甚至在莫奈要赴遠方參軍時,曾表示花錢雇人替兒子從軍,只要兒子放棄繪畫。莫奈堅持繪畫,遠去從軍。青年莫奈讓我想起吳冠中,性情狷介耿直的吳冠中這樣表示,如果一個人要學畫,他要做的不是教那人,而是把那人的畫全部付之一炬,看他會不會不可扼制地畫下去。所謂的不可扼制,就是全身心傾注的——熱愛。
 
  想想,一個人一生當中,能有幾人、能有幾事值得自己拼上一回,燃燒般地去熱愛一回?
 
  莫奈放棄家庭的資助,正是因為內(nèi)心對繪畫不可隔絕的熱愛。這樣的熱愛,第一回是因為畫,第二回是因為一個叫卡美伊的女人。
 
  卡美伊讓年輕的莫奈與家庭再起沖突,有一段時間,已經(jīng)有孕在身的卡美伊不得不寄身別處,莫奈在這段時間曾畫過多幅冬天的雪景,在那淡黃可哀枝椏荒寂的畫里,可以讀出莫奈那時內(nèi)心情無歸處的孤獨與憂傷。三年之后,莫奈終于得以把卡美伊接到身邊,相愛的兩個人與他們的孩子在一起,過上了一段歲月靜好的時光。那是不是莫奈一生最幸福的光陰呢?我猜想。
 
  從文字中,我讀不出卡美伊是怎樣的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因此有一層蒙娜麗莎的神秘印象。要想遇見卡美伊,只要走進莫奈的畫里,他的人物畫中,最多的女性形象,就是卡美伊,林間的卡美伊,草地上的卡美伊,海邊的卡美伊……,就是在卡美伊為自己生下第二個孩子,生病早逝之后,莫奈后期再畫第二任妻子女兒的畫像,他所畫出的樣子,依然是卡美伊。
 
  我翻閱一幅幅卡美伊的畫,有意味的是,莫奈從來不去著力于心愛女人的樣子,那臉、那五官,甚至那神情都是淡化的、朦朧的、印象的。蒙娜麗莎還給世人留下了一個神秘的微笑,卡美伊幾近這樣的微笑都沒有。翻閱下來,卡美伊大致是這樣一個遠景印象,著一襲拖地長裙,陽光撐著一把小陽傘,身旁跟著兒子??酪粒@個女人像一座無言綻放的花園,不用溢于言表,無需眉目傳情。日光之下,她是一種生活、一種聲音、一種氛圍,呈現(xiàn)著生活的恬淡、美好、閑靜,她不是畫中人,她曾經(jīng)那么真實地活在莫奈的生命里。讀著這些畫,我在想,莫奈與卡美伊在一起是多么幸福,那畫里行走的人和靜來的景都是多么明媚,仿佛永遠流不走的春日。
 
  觀卡美伊,智識上讀出了莫奈對美的認識,有脫形取神的意味,仿佛“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不經(jīng)意間,與中國古老東方式的生命觀與審美觀有了曲徑通幽的交匯之處。也許,這是我一種美麗的誤讀吧。
 
  有一刻,面容淡化的卡美伊讓我想起豐子愷的畫。豐子愷也是如此,描述人間種種情態(tài),風神俊逸,或在殘杯,或在彎月,或在背影,或在袖間,偏偏不肯去畫人眉目的。思量豐子愷那份一鉤新月天如水的生命情懷,何曾因為不畫眉目而少了半分的意境與韻味?倒是淡化了臉的樣子,整體氣韻如水上浮明月,那氤氳彌漫的氣息因朦朧而格外動人。
 
  莫奈曾與卡美伊立約相守一世,但卡美伊的死亡成為愛情無法彌補的遺憾。莫奈守在卡美伊的面前,看著她一點一點離自己而去,他為她畫下最后一幅畫,名叫《臨終前的卡美伊》。那一刻,莫奈不是以一個畫家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愛人的極大不舍,捕捉心愛女人在世間最后的樣子,借一支筆,留下她,永遠地留下她。
 
  我想,一個人可以肉身離開這個世界,但是,若愛過的人還記得、還不忘,就不算真正絕對的陰陽兩隔了。心里,夢中,回憶,總有一座心靈彩虹搭起的天橋,引渡那人,在活著存愛的人生命中延綿。
 
  望著畫中樣子隱約的卡美伊,不在人間的卡美伊,想象她的綽約身影,如遠處的浮雕,如奔涌的飛云,一直亦靜亦動地活在莫奈心靈的天空里。


永恒里,交舞著變——讀莫奈(賈柯) - 醉 - 醉
 

莫奈的那支畫筆,一生不息地對著大自然抒情。
 
   他的風景畫里,那些沉默的靜物空寂無人地立于天地間,在世人的眼里似乎是凝滯的、單一的、不變的。莫奈卻用自己一顆敏感的心、神奇的眼,借著大自然瞬息萬變的光與影,年復一年,從酷夏到寒冬,從清晨到黃昏,不斷地、反復地、深情地凝視著那些靜物絲絲入扣的隱秘變幻。
 
   恒常之中孕變幻。誰說生命安靜,就是一成不變的呢?
 
   生命本體與世界相交相感,引發(fā)出豐富的層層流變。如風吹起一池水,水依然是那水,因著風,泛起了波光漣漪;水依然是那水,因著光,映出了斑駁色彩。靜中觀變,也許是最能體悟到生命在一時一地里,呼吸般地層次起伏,風云暗涌,千回百轉(zhuǎn),一點一點都飽含著生命由內(nèi)及外的靈動、紛飛、交變。
 
   以同一個主題,在光與影的流變之間,歷四時,歷晨昏,反復地創(chuàng)作組畫,是莫奈之所以成為莫奈的獨一特質(zhì),這也是我面對莫奈作品時,心里極為感動的所在。
 
   正如遇人、讀書、旅行、閱世皆不在多,在于傾情。

     ——莫奈組畫《日出》 

    日出,是亙古以來自在永在的自然現(xiàn)象。每天的日出,時間卻是不同,就是一日之間,清晨時分,不同時刻,日出的景象也是不同。
 
   觀莫奈組畫《日出》印象,畫家的立足與視野有意識地定在同一位置,而隨著時光瞬間的游走,天邊的云彩、河岸的景象、河水的色彩、朝陽的光暈都在分秒之間紛紛起了夢幻般的變化。對于沉在夢中的人們,匆忙走過的人們,日出印象是他們眼不能見的秘密。而對莫奈那雙一直蟄伏等待的眼睛來說,那一刻是日光與自己在拂曉前就定下的約定。
 
   一個洞明的清晨,對于用心靈凝望的眼睛來說,也許足以相同于閱過了世代的拂曉時分。


永恒里,交舞著變——讀莫奈(賈柯) - 醉 - 醉

——莫奈組畫《睡蓮》 

     睡蓮是莫奈一生反復臨畫的花,睡蓮是極美的水中花,開在湖面掩映的幽靜處,意象上,像極了一位安靜自守而又無比豐饒的女人。
 
   莫奈筆下的《睡蓮》,毋庸置疑,簡直是優(yōu)美的蠱惑。觀他的睡蓮,以至于后期的鳶尾花,是什么讓花兒有了魂魄,不只在于花兒的本身,更在于那一脈池水的曲線柔波,那枝枝葉葉的拂動,細點、線條、色彩匯成了無窮魅力。這魅力是自然之魅,也是女人之魅。
 
    我以為,睡蓮是莫奈對筆對女人外態(tài)與內(nèi)魂表達的深深傾慕之情。那靜靜的睡蓮,姿態(tài)、色彩、層次皆有變幻,仿佛女人在四季光陰里體態(tài)膚發(fā)的流轉(zhuǎn),而水波枝葉在睡蓮的四周營造了一種令人微醺的氛圍,仿佛女人內(nèi)心里一波一涌絲絲密密的情愫,那情愫無聲,卻遇風逢水得以解語。
 
   在一幅幅《睡蓮》面前,我疑心如果那花在我面前,為了離花近身一點,保不住我會失魂落魄地落進湖里,去會一會那靜美的風姿華彩。流年季節(jié)的轉(zhuǎn)換,陽光從樹影的穿梭,由遠及近的空間,……,使得莫奈一生所畫的數(shù)十幅《睡蓮》,在同類同名之下,綻放成一朵一朵別是一家的獨特的“她”,淺黃、潔白、淡粉、幽藍、湖綠、暗紅……,哎,真是美輪美奐啊,遠觀近觸,一再地令我這觀者唯有失語。
 
   花非花啊,睡蓮開得多像一個女人的悠長史詩,四季是時光的河岸,點染了斑駁的色彩,連成起起伏伏的一生。

 
永恒里,交舞著變——讀莫奈(賈柯) - 醉 - 醉
 

——莫奈組畫《魯昂大教堂》 

     建筑是流動的音樂。的確如此,宗教派生藝術,歐洲文化當中,教堂藝術絕對是核心的一部分。廣州圣心教堂是東南亞最大的石室天主教堂,由法國人修建的哥特式建筑,已有一百三十多年歷史。我曾多次靜靜地坐在其中,尖拱的高,彩窗的亮,剎那間,感到外面的世界息聲,而靈魂在飛升。
 
   魯昂大教堂正是法國典型的哥特式建筑。莫奈曾專門租住在教堂對面,不斷觀察這座教堂,畫了不下數(shù)十幅,我所見的畫冊里,翻開的連頁,四幅《魯昂大教堂》組畫,是莫奈一日之內(nèi),在四個不同的時間,清晨、正午、黃昏、日暮紀錄下的教堂印象,四種。
 
   我曾在這四幅畫前眼神久久停駐,魯昂大教堂似乎是在迷霧當中,不是清晰的靜穆、齊整、端麗,那輪廓竟是模糊混沌,任是揉亮眼睛,看去還是只留一片印象,那結(jié)構(gòu)的印象,依稀有傾斜的柱、黑拱的門。讓我難忘是這組畫的色彩,一日之間,一座教堂可以給人間呈現(xiàn)四種印象,淺灰的白,沉土的黃,暗昧的紫,洗過的藍。
 
   這四種色彩讓我聯(lián)想到心情,神的心情,人的心情。一座靜穆的教堂,其實駐著神的心,也駐著人的心,無論哪顆心,命運的光與影之間都會有相映變幻的無常與陰晴。


永恒里,交舞著變——讀莫奈(賈柯) - 醉 - 醉
 

——莫奈組畫《干草堆》 

     莫奈后半生在吉維尼小鎮(zhèn)居住了43年,再無遷移,直到逝世。
 
    后期,在家附近,他的眼睛注意到了一種極為平常的日常之物——干草堆。干草堆是風景么?干草堆可以入畫么?不要說對審美有高度敏感的藝術家,就是整日與干草堆有交道的農(nóng)人,大約也沒有多少人肯多花時間把眼睛放這單調(diào)之物上,若說美,任是一朵小花,也比它美啊。
 
   整整兩年,莫奈專心觀察干草堆,紀錄干草堆,描畫干草堆。我悉心地閱讀了多幅干草堆組畫,有些色彩明顯不同,或深,或淺,或飽滿,或干澀,這些畫里見出了季節(jié)寒來暑往的自然交替;有些整體極為相似,我竟像在玩一種叫“找不同”的圖片游戲,發(fā)生蛛絲螞跡,這一幅干草堆的影子短,那一幅干草堆的影子長,抬頭望天,這是一日之間光照一物之變。
 
   看完那組《干草堆》,我似乎對不同時期圍合而成的那個完整的莫奈有了多一份理解,莫奈最富盛名的作品大約就是《日出》《睡蓮》《魯昂大教堂》吧。再有,《迷霧中的塞納河》《埃特爾塔懸崖》組畫等,那里的壯觀、那里的柔美、那里的奇麗都令人嘆為觀止,足以激蕩人心。我細細地觀摩莫奈風景畫的動人之處,竟想起了“渾然氣象”四個字。
 
   不過,這些不是全部的莫奈,讀到莫奈后期作品,真有靜水深流之感。當他畫田間靜立的一座干草堆,他的眼睛與心靈變得越來越關懷日常了,因此,他的目光越來越謙卑與柔和了,他的作品越來越寧靜而悠遠了。
 
   晚年,莫奈得了白內(nèi)障眼疾,這對一個畫家是多么殘酷的一件事啊。莫奈仍不停筆,而他的繪畫因著近乎失明,而完全回到內(nèi)心世界,我曾駐足他這一時期的《通往維吉尼路上的玫瑰》,有心被震動的感覺,那玫瑰的顏色已不是來自眼睛所見的花園,而是來自莫奈深邃的內(nèi)心,玫瑰變成了一種意象之花,復活在眼目之外的世界。
 
   回到那組那年年如常的干草堆,是那么單調(diào)與凝滯,莫奈從穿過物象,看到了它大地般的沉默與安祥。
 
   我在想,干草堆是什么?是日常流水,不懂得的眼睛只道它是平常,在懂得的眼睛那里,它有生命四季里的冷暖,它有一日光陰里的無常。干草堆的顏色,是滋潤人生內(nèi)里的那一層溫暖底色;干草堆的下面,盡力地遮風避雨,藏的是谷,是麥,是人離不開的維持生命的食糧。
 
   后期這個端凝地對著干草堆反復而畫的莫奈老人,我真是愛極了,如同愛這平淡無奇又瞬息變幻的流年光陰。


永恒里,交舞著變——讀莫奈(賈柯) - 醉 - 醉
 
莫奈,在光與影之間,以溫柔不變的內(nèi)心忠實著、捕捉著,并尊重著生命的蝶舞;以密風有力的點筆敲擊著、熏染著,并點亮著紛呈的人生。
 
   人間情愛可以如此深沉,寂靜生命可以如此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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