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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事從來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歷史從春秋開始進入一個大分裂時代,分裂到一定程度總需要統(tǒng)一,但黎明前的黑暗最黑暗,統(tǒng)一前的分裂也更無序。所以,春秋之后,歷史進入了大一統(tǒng)的前夜,也迎來了一個更加混亂的時代——戰(zhàn)國。 從春秋進入戰(zhàn)國的一個重要事件就是韓、趙、魏三家分晉,而在這一事件的主導者就是傳奇人物趙襄子。 自趙衰之后,趙氏一族一直都在晉國占據(jù)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當然也涌現(xiàn)了一些舉足輕重的人物。其中,最出色的除了趙盾還有趙襄子。趙襄子是戰(zhàn)國七雄中趙國的創(chuàng)立人,也是其時晉國的趙氏之主。他名無恤(xù),是趙簡子之子,但因其母為從妾,又是翟人之女,他并不得父親歡心,身列庶子,在眾兄弟中地位低下。所以,趙襄子的上位是有一段故事的。 據(jù)說,趙簡子有子眾多,長子名伯魯,曾先被立為世子,最幼者為無恤,就是后來的趙襄子。當時,有名姑叫布子卿者,以擅長相術(shù)而聞名。一日,他將姑布子卿請至家中,為眾子相面。可子卿一一看過之后,卻遺憾地搖搖頭說:“沒有能為將軍之人?!焙喿訃@道:“難道趙氏將亡嗎?”姑布子卿又說:“我來時在路上遇一少年,隨從皆為君府中之人,此人非將軍之子嗎?”簡子道:“先生所見乃幼子無恤,但此子出身甚賤,不足道哉!”子卿卻道:“天之所廢,雖貴必賤;天之所興,雖賤必貴!”聽出話中有意,簡子忙命人將無恤召來。子卿一見,即起身拱手而立道:“此真將軍也!”簡子聽罷,卻笑而不言。 自此以后,趙簡子常召集諸子,包括無恤,考問他們的學問。無恤總是有問必答,條理分明,為眾人所不及。但想要有所作為,光有學識是不行的,還要有才智。為了確認這一點,趙簡子決定近一步考察。他對眾子言道:“我已將一寶符藏于常山之上,你們可去尋找,先得者賞!”于是,眾兒子們都快馬加鞭地趕到常山去尋寶,但都空手而歸,只有無恤回來說:“我已得到寶符?!焙喿硬唤@喜:“說來一聽!”無恤回奏:“憑常山之險攻代,代國即可歸趙所有!”簡子大喜過望,斷定無恤果為大才,廢掉了太子伯魯,改立無恤為太子。 春秋末期的中原大國晉國,公室衰微,政權(quán)把持在六卿(韓、趙、魏、智、范、中行)手中。六家各有封地、武裝,經(jīng)常爭權(quán)奪利,互相攻擊。在趙簡子時,范氏和中行氏被滅掉,只剩下了韓、趙、魏、智四家。 趙簡子后期,當時的智氏之主智伯瑤,惱怒鄭國不朝,聯(lián)合趙氏伐鄭。但當時,趙簡子正在病中,就派太子無恤前往。一日,無恤與智伯同飲。智伯大醉,用酒強灌無恤,無恤推拒。智伯不禁大怒,就用酒杯擲傷了無恤。無恤受到如此侮辱,趙氏將士皆憤憤不平,要殺智伯,但無恤卻阻止道:“我之所以被立為太子,即因為能忍辱。此小恥,我姑且忍耐。”無恤忍了,可哪知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智伯班師回晉后,竟向趙簡子述說無恤之過,并要求他廢掉無恤。雖然趙簡子沒有答應(yīng),但無恤和智伯的梁子算是從此結(jié)下了。 趙簡子曾派尹鐸去治理晉陽,尹鐸臨行前問簡子:“主君派我此去,是為積累財富,還是為收拾一方民心?”簡子答道:“當然是為收拾一方民心!”聽了趙簡子之言,尹鐸到了晉陽后,不但治理有方,還愛惜民力、減輕賦稅。晉陽百姓都歡欣鼓舞,對趙氏感恩戴德。 所以,趙簡在去世之前,叮囑無恤:“你當謹記,他日,如晉國有難,唯晉陽可守!” 無恤繼位后,很快就將當初的尋寶之言付諸于行動,謀取代國。趙襄子的姐姐是代王的夫人,利用這層親戚關(guān)系,他在夏屋山宴請代王。席間,他設(shè)計讓人假扮廚師,利用斟酒之機刺殺了代王及其隨從。然后,趙襄子發(fā)兵一舉攻占代國,將其收入趙氏版圖。 趙襄子將代封給了伯魯?shù)膬鹤于w周,讓他做了代成君。當時,伯魯已經(jīng)去世。 趙襄子繼位四年,智伯和韓、趙、魏三家瓜分了原來中行氏、范氏的封地,完全視晉君晉出公為無物。晉出公大怒,聯(lián)絡(luò)齊、魯兩國,想依靠他們滅掉四卿。四卿恐慌,就先下手為強,先對晉出公下了手。勢單力薄的晉出公只得逃奔齊國,可卻死在了半路上。智伯則干脆做主另立新君,也就是晉懿公。由此,智伯開始獨掌晉政,而在四卿之中,智氏也開始一家獨大。 大權(quán)在握的智伯日益驕橫,不禁起了吞晉之心,而他吞晉的主要障礙自然就是韓、趙、魏三家。所以,為了削弱三家之勢,智伯假借晉君之命,以復興霸業(yè)為由,令韓、趙、魏三家各獻地百里。韓、魏兩家畏懼智伯之勢,不敢與之爭鋒,拱手獻地??哨w襄子卻不愿向智伯俯首,再加上又心念舊恨,果斷地拒絕獻地。他答復智伯:“土地乃先世所傳,怎能隨意送人呢?”智伯大怒,率領(lǐng)韓、魏兩家攻打趙氏。趙襄子寡不敵眾,只得遵照父親臨終遺言,退守晉陽。 晉陽在軍民和衷共濟守衛(wèi)之下,堅若磐石,智伯率三家之軍圍困一年有余,仍無計可施。后來,智伯想到了水攻,決定引水灌城。城中頓時汪洋一片,百姓也很快陷入了困境,都懸釜而炊、易子而食。晉陽,似乎已旦夕可破。 智伯巡查水勢,志得意滿對為他駕車的魏桓子和站在他右邊守衛(wèi)的韓康子說:“我今日方知水可以亡人國!”聞聽此言,魏桓子和韓康子都不禁得臉色有變。因為他們分別想到了:汾水可灌魏之都安邑,絳水可灌韓之都平陽。之后,謀士絺疵對智伯說:“韓、魏二家必反!”智伯問道:“你從何得知?”絺疵答道:“以人之常情而論,主公以韓、魏兩家之軍圍趙,趙氏滅亡后,災難必定要及于韓、魏。主公已與兩家約定:滅趙之日,三分其地。今城破指日可待,而兩家卻無得地之喜,反有憂慮之色,不是要反是什么?”絺疵說這番話,是為了引起智伯的警醒,但事實卻讓他非常遺憾。第二天,智伯將絺疵之言告訴了韓、魏二人。二人趕緊表示:“此必是小人為趙氏所行的離間之計,讓主公懷疑我等而懈于進攻趙氏。如今,城破在即,我等怎能舍此眼前必得之利,而做危險不可測之事呢?”二人走后,絺疵跑來對智伯說:“主公為何要將臣之言告訴韓、魏二人?”智伯問道:“你怎么知道?”絺疵回答:“他們二人在審視我一番后,才匆忙離去,定是知道我已看穿其心。”面對責問,智伯也并不覺得自己所做有何不妥。絺疵不禁在心中哀嘆:智氏恐怕要亡啊!后來,他就請求出使齊國,逃命去了。 晉陽城外的智伯志得意滿,晉陽城內(nèi)的趙襄子也沒有失落絕望。戰(zhàn)爭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天時、地利明顯已被智伯占據(jù),可最關(guān)鍵的人和卻為趙襄子所有。他早就看出了韓、魏二人對智伯的異心,就決定帶領(lǐng)著眾志成城的晉陽軍民打打這人和牌,派張孟談為使,秘密出城去對韓、魏二人進行策反。張孟談對他二人說:“我聽聞,唇亡則齒寒。如今,智伯率韓、魏攻趙,而趙亡,則韓、魏滅亡之日也不遠了?!表n、魏二人早就對智氏不滿,自然就順坡下驢地接下了張孟談送來的橄欖枝,與趙氏聯(lián)手對付智伯。趙襄子派人趁夜殺掉智氏的守堤士兵,掘開大堤,使水反灌入智伯大營。智氏軍隊頓時大亂,韓、魏兩家趁機從兩翼夾擊,趙襄子則從正面迎頭痛擊。在合力圍攻下,韓、趙、魏三家殺了智伯,滅了智氏,瓜分了智氏的土地。 如此一來,晉國的權(quán)力就落在了韓、趙、魏三家手中。而趙氏,北有代地,南吞智氏,疆域超過韓、魏,成為三家中實力最強的。 趙襄子在位三十三年,一直都對哥哥伯魯因自己而被廢之事耿耿于懷。故而,他自己雖有五子,卻立了伯魯之子代成君趙周為太子??刹幌?,趙周先死,他又立了趙周之子趙浣為太子。 趙襄子是個高瞻遠矚的人,在臨終時,他叮囑繼承人趙浣說:“智伯無德,三家滅智氏后,百姓悅服。當趁此民心歸附之時,約韓、魏三分晉國,各立廟社,傳于子孫。如遲疑,晉若出英主,攬權(quán)勤政,收拾民心,則趙氏不保!” 趙襄子去世后,韓、趙、魏三家合謀,瓜分了晉國。后來,三家又請命于周天子,被封為諸侯。自此,曾經(jīng)孕育出晉文公的、稱霸了百年的中原大國——晉國消失了,逐鹿天下的賽場上又出現(xiàn)了三個新選手——韓、趙、魏,歷史也進入到了戰(zhàn)國。 趙襄子是個出色的人物,但如何來評說他的一生呢?說到這兒,我不禁想起了關(guān)于他的一段流傳甚廣的典故,那就是趙襄子學御。 話說,趙襄子跟晉國有名的馭手王良學習駕車。學習了一段時間后,他自認為已經(jīng)掌握了駕車的技巧,就迫不及待地與王良比試。但進行了三次比賽,趙襄子換了三次馬,但三次都落后于王良。于是,他不滿地對王良說:“你的駕馭之術(shù),并未盡數(shù)傳授于我?!笨赏趿紖s說:“技術(shù)已盡傳,只是主公使用有誤罷了。駕馭之術(shù)最關(guān)鍵點,即為馬體與車相統(tǒng)一,人心與馬相協(xié)調(diào)。如此,方能跑得快,駕得遠。而主公,落后時急于追趕,領(lǐng)先時懼怕被趕超。駕車,總會有先有后。而主公全心與臣一比高低,哪還有心思去協(xié)調(diào)車馬呀?這就是主公落后的原因?!?br> 人總在急于爭先的同時,忽略了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而急于爭先只能獲得一時的勝利,只有做好應(yīng)該做的事,才能贏得最后的成功。 所以,趙襄子才能從庶子到世子,才能從四卿中的眾矢之的到三晉中的強者為尊,才能后來者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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