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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繼雄 來源:東方早報藝術評論 清代中期揚州八怪之中,鄭燮是最具傳奇色彩的畫家之一。字克柔,號板橋,尤以板橋盛名于世。他無親兄弟,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是獨苗,僅有一堂弟,而且還比他小二十四歲。他在乾隆元年(公元1736年)時中進士,然后以進士選范縣令,據(jù)說他為人疎放不羈,在任范縣令時乃日事詩酒,以至“官事且不能辦,何論家事”。一應米鹽瑣屑之事,都請一位名叫王體一的人為之,因念其任勞任怨,每當鄭燮空暇作畫時,必以蘭、竹、松、石報答之。范縣淳樸的民風,使他在這段日子里,布衣疏食,草帽芒鞋,過得非常舒心而又富于詩情化,因此,即便后來歸老江南,每每憶及都刻刻難忘。他被改調濰縣時,適逢饑荒,因為民請賬而得罪了大吏,被免職還鄉(xiāng),從此恣情山水與騷人野衲為伍,專事于書畫的創(chuàng)作而聲譽大振。 在眾多傳世鄭燮的畫中,除花卉木石外,其墨竹尤為稱著,以至于鄭板橋與墨竹往往成為不可分割的同義詞。以觀他的墨竹籍書法之用筆,枝干瘦勁,竹葉飄灑自然,多不亂,少不疎,脫盡時習而獨具風貌,達到了“紙外之竹更多于紙中之竹,竹外之風更多于竹內之風,有筆墨處故是畫,無筆墨處也是畫”的藝術境地。對鄭燮而言,在未畫竹前胸中無一竹,既畫之后則胸中不留一竹。他解衣磅礴,完全忘卻了自身的存在,此時筆墨的揮灑已是情感的噴涌,筆之所至如陰陽二氣,挺然怒生,抽而為筍為篁,散而為枝,展而為葉,實莫知其然而然。一幅墨竹猶如鬼斧神工般躍然紙上。這就是鄭板橋之竹何以能使世人傾倒而爭相收藏的緣由,也是中國文人畫的精髓所在。 其實鄭板橋的竹之所以畫得如此傳神,正如庖丁解牛一樣,得益于他長時期對竹的觀察揣摩,唐韓幹畫御馬云:天廄中十萬匹皆吾師也。而今天鄭板橋同樣也是“予客居天寧寺西杏園……后園竹十萬個,皆吾師也”,可見師法自然,應物象形,為竹傳神始終是鄭板橋的藝術宗旨。 曾見鄭板橋一題“吾邑善畫竹者,以禹鴻臚為最而漁莊尚友次之,禹竹稱于上都,漁莊之名偏于湘楚……”。這里所指的禹鴻臚即為禹之鼎,字上吉,號慎齋,揚州人,因于康熙二十年官鴻臚寺序班而被稱為禹鴻臚。他的寫真白描,以秀媚古雅推為當代第一,鄭板橋對他的竹如此的推崇,大概更因為是他寫真的緣故,而尚友,字有朋,號漁莊,江蘇興化人,也是一位寫實的花鳥畫家。按畫家知唏錄據(jù)湖南通志載“尚友江蘇淮陰人,清初寓湖南茶陵,詞翰,丹青妙絕一時”為此,中國美術家人名大辭典疑其即是漁莊,現(xiàn)從鄭燮題中可見確是同一人。大概是偏于一隅之故,傳世漁莊的畫頗為少見,但他的竹仍為鄭燮所賞識,也是非同一般。 鄭燮對書法自有獨特見解,認為,清初書法尚圓媚是受了趙孟頫、董其昌的影響,而近人爭學大唐書,純皮幾骨非歐虞,因而也使書法誤入歧途,到了干枯無味的地步。他對書法時派的批判,雖有偏頗之處,但也不無道理,一旦大家爭相追摹一家一派的書體時,其弊端必油而生,鄭燮是清醒的,為此他在書法上逆勢而行,以隸、楷參半,自稱六分半書,如金冬心的漆書那樣,創(chuàng)造出個性完全獨特的風貌,再與其畫匹配,可謂相得益彰。 鄭燮是一位典型的文人寫意畫家,這在詩詞里也能體現(xiàn)出他率真的性情,他在藝術上卓越的造詣,使他在中國繪畫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然而他還是謙卑地自稱是“麻丫頭針線”,這也就是鄭燮的可敬之處?!?/P> (作者系書畫鑒定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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