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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人將墓地戲稱為“夜總會”，自有意指此地夜間很活躍的不言自明的幽默，令人忍俊不禁，實際上還傳達出的是受中國人關于人的靈魂不死的傳統(tǒng)信仰的影響之深。跟全國各地一樣，在臺灣和閩南一帶，民間崇尚人死后靈魂不死的觀念。他們認為人死后，靈魂居住在另一個世界――地府，過著和活人沒有兩樣的生活，能影響甚至支配還活著的人，能給他們帶來災禍，也能給他們帶來幸福。在臺灣，社會風氣以大操大辦喪事為孝，不如此為不孝，也以為不如此不足以抒發(fā)自己的悲哀，不能表達自己的遵禮盡孝之心和求得逝者靈魂的保佑。大戶人家更借喪事辦理之機，眩耀門風，顯赫家族。在我們的旅途中，見到的這類“夜總會”幾乎跟見到的寺廟一樣多，墓制類型跟在閩南一帶旅行時見到的也差不多，只是在臺灣，閩南人、客家人和原住民基本上不混葬，各類“夜總會”相對集中。經導游的介紹，我們在車上就可以很輕易地將他它們分辨開來。 移民到臺灣的閩南人，主要是泉州、漳州和莆田人，墓的最大特點是依山坡而建，墓墳四周有步道環(huán)繞，左右和后方堆土，筑成"墓山"，以為依托，以磚、灰土砌擋土矮墻。墓碑前以長石板筑成墓桌，供祭祀時擺放香燭祭品。墓兩側砌起磚石"墓袖"，向左右延伸，環(huán)抱墳墓，象太師椅的椅背。墓前左右立石獅守墓?！昂笸痢保ㄍ恋毓┡屏⒃谀古?/span> 。墓埕前開鑿山塘,碧水滟滟,與墓山相映。 移民到臺灣的客家人，墳墓的最大特點是象一間小房子?？图胰?，是指原籍中原漢族，從唐宋時期開始由于天災、戰(zhàn)亂等原因輾轉南遷而形成的獨特而穩(wěn)定的群體。黃河文明在他們族群中留下的原始烙印經久不滅，粗獷簡約的傳統(tǒng)性格投射到墳墓的建造上就不那么繁文縟節(jié)，只是覺得人死了就跟活著的人一般，要一間避風雨的房子，有一個獨門獨戶的院子，就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起來了。于是，活著的人為逝者建一個房子模樣的墓，周圍砌上一圈石欄桿，墓前立一塊碑，碑前置一只石供桌，方便祭祀就可以了。
臺灣原住民墳墓的特點是西洋化的，具體地說，是基督教的。起初這讓我有些不解。翻了一下臺灣的近代史，個中緣由就讓人釋然了。早在十七世紀初，荷蘭人發(fā)現(xiàn)了臺灣島，因其美麗富饒而稱之為福摩沙，1624年荷蘭商人首次來臺經商，1630年首批荷蘭傳教士抵臺展開福音工作。1627―1664年間在臺的傳教士約有37位，他們主要工作對象是山地人，甚少向其他華人傳教。臺灣第一位傳教先鋒名甘治士（GeorgeCandiduis），尤羅伯牧師（RobertJunius）于1627年加入他的工作行列。尤氏的傳教工作頗有成果，曾一次使17000名原住民歸向基督，并且有4000人受洗。到17世紀下半葉，臺灣南部和中部百分之六十的原住民已受洗入教。此后，1865年有英國長老會的馬雅各醫(yī)生（Dr.JamesMaxwell）與二位中國同工抵達臺灣南部。1872年又有加拿大長老會的馬偕醫(yī)生（Dr.GeorgeMackay）抵達臺灣北部的淡水，將此作為宣教基地，并且終生奉獻臺灣。他向牧童學習閩南方言，用閩南方言傳道，靠著耐心勇氣及替民眾醫(yī)病來爭取信徒。1880年馬偕在滬尾（今日新北市淡水區(qū)）創(chuàng)建臺灣北部第一所西醫(yī)醫(yī)院－偕醫(yī)館（馬偕紀念醫(yī)院的前身），除了可以醫(yī)治民眾，也有助于他的傳教工作。馬偕常常和助手在路邊幫人拔牙，曾在日記上記載他昨天拔了多少牙，今天又拔了多少牙，終其一生，馬偕總共為臺灣人拔了超過兩萬一千顆牙。時至今日，原住民還十分信賴著久負盛名的馬雅各醫(yī)院和馬偕紀念醫(yī)院。由于西方傳教士的現(xiàn)身精神和為原住民醫(yī)療服務的真誠態(tài)度，感化得原住民大多追隨傳教士信仰基督教。既然皈依了上帝，很自然的，原住民的墓就遵從了圣經的要義。信徒們以為死者靈魂上了天堂，由上帝供養(yǎng)著，吃現(xiàn)成的“大鍋飯”，不像臺灣、閩南的其他人那樣，認為靈魂仍然由各自活著的親人供養(yǎng)侍奉，無人供奉者則成為餓鬼，作祟于人。所以，原住民墳墓的建造比客家人更為簡潔，只需選擇一面高坡，那里離上帝較近，入土安葬后蓋上一塊石板，并不高出地面，前面立上一塊有十字架的墓碑就完成了。
臺灣最為家喻戶曉的“夜總會”大概在北宜公路的宜蘭一帶。上世紀五十年代，以農耕為主的宜蘭富饒的大平原因高山阻隔與臺北的交通不暢，果蔬、肉類等農副產品輸送不到臺北，只好就地腌制，農業(yè)的發(fā)展受到制約。為改變這種狀況，后來修筑了北宜公路。由于山高坡陡、溝壑縱橫，公路堪稱九曲十八拐。農民為在臺北的早市前將菜蔬送到，都需提前四個小時在半夜驅車趕路，車毀人亡的事故便時有發(fā)生，時間一久，那里的“夜總會”隨之出現(xiàn)，而且日漸興旺。沒人供養(yǎng)的餓鬼是不安生的，于是乎沿途不斷發(fā)生的匪夷所思的蹊蹺怪事時有傳聞并傳播開來。每年到舊歷七月的普渡日，過往的駕駛員們就一路拋撒紙錢，敬供這些無人祭掃的餓鬼，祈求他們不要作祟于己。有的駕駛員每走一趟都要沿路撒紙錢。這條農民的致富路成了兇險莫測、令人心驚肉跳的畏途。 2006年6月，雪山隧道開通，宜蘭到臺北總算避開了原來的九曲十八拐，也避開了那里談路色變的“夜總會”，只需1小時車程，但那里“夜總會”的生動傳說仍在坊間流傳不止。就在我們離開宜蘭向雪山隧道方向行進時，導游講了其中的兩則，每一則都聽得我們毛骨悚然。一則是：夜間行車的駕駛員在九曲十八拐處搭載了一位在路邊招手的行人，待那行人上得車來坐穩(wěn)以后，駕駛員從后視鏡中看到的是一張平面、無色的面孔。另一則是：也是夜間行車的駕駛員在九曲十八拐處搭載了一位在路邊招手的行人，車行駛了一段路那行人要求車輛開下公路沿便道再送他一程，那行人下車后，徑自走進了黑咕隆咚的“夜總會”。這兩則傳說聽下來，我們的團長，一位很開朗的女士，竟渾身抖動，連聲禱告：老天保佑，我們不要出事。老天保佑，我們不要出事。
臺灣民間遵行儒家倡導的孝道,又盛行鬼神迷信，社會對此一向褒貶不一。就鬼神迷信而言，大多數(shù)人持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態(tài)度。導游是位基督徒，向我們講述臺灣“夜總會”的種種傳聞趣事，既有活躍旅行氣氛的職業(yè)性工作要求，也基本反映了她的觀念傾向。因為當我們一個成員對她的兩則傳說表示不能相信時，她就明顯地表露出了不屑爭辯的神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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