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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科學向何處去
陳立
【原文出處】心理科學 199705
摘要:對心理學現(xiàn)狀,要從課題的瑣細,及屈從物理方法的獨裁解放出來。建議群策群力,從戰(zhàn)略的高度,進行戰(zhàn)役性的研
究,避免倉卒應(yīng)付的遭遇戰(zhàn)。要理論研究結(jié)合實際,從現(xiàn)實中發(fā)現(xiàn)漏洞以資利用??朔椒ㄕ撝械闹T多限制,比較機器人學的缺陷,重視意義的地位,采納釋義學的方法,打破“所謂”科學的梏制,以活躍心理學克服科學方法論的專制。
自從馮特創(chuàng)建來比錫大學的心理學實驗室百周年紀念大會以來,心理學界對心理學現(xiàn)狀,發(fā)表了許多歷史性的總結(jié)。一般說來,彌漫了悲觀氣氛。在此以前素稱樂觀
的如科克(Koch)其人,六十年代曾受美國心理學會的委托,編輯“作為科學的心理學”叢書凡六卷,陳述心理科學的大成,最后還另出一卷作為總結(jié)。他還把
赫爾(Hull)1943年出版的“行為的原理”稱為20世紀的杰作。曾幾何時,他竟痛斥其理論的嚴重缺點,是“令人發(fā)指的非決定論”和自變量的定義的
“多重缺陷”(manifoldinadequacy),與“一種假數(shù)量化的系統(tǒng)”??瓶松踔涟褜W習理論的這種沒出息作為心理學不能發(fā)展的內(nèi)部原因。其外
部原因則為它熱心于迎合社會的贊許,而放棄心理學的理論,被斥為“江湖庸醫(yī)”(Quack)。
對心理學現(xiàn)狀的危機感最突出的代表作,就我個人涉獵的有限讀物言,當推英國一位心理測量學教授,保羅·克蘭(P.kline)發(fā)表的“心理學的大曝光”,
副標題為“皇帝的新衣裳”這樣一本科普讀物。它早已譯出中文出版。作者在消極方面提出的許多典型事例,我認為是值得細心研究的。但他提出的解救方法,我就無法完全茍同了。
對今日學院派的實驗心理學,
克蘭提出的一點,恐怕可以說是得到許多嚴肅的心理學者所共同詬病的。即研究對象都是一些無關(guān)宏旨的課題,隨手拈來,目的盡在快出成果,寫出為著職稱升級或類似的原因而逼出來的論文。從內(nèi)容講,有些也許可能是實際工作中一些急待解決的問題,有些也可能是社會上許多受關(guān)注而要求心理學者來解決的疑難或毛病。這
些,我稱之為遭遇戰(zhàn)(Skirmish)。這樣的研究,縱使能夠解決一些問題,也只能是常識。要能真正解決問題的,應(yīng)該是戰(zhàn)役性(Campaign)的研究。遭遇戰(zhàn)只能是倉卒對付的急就章,充其量也不過是常識。戰(zhàn)役性的進攻,是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是有戰(zhàn)略的有確切計劃的行動。常識和科學的區(qū)別應(yīng)該就在這里。
赫胥黎(A.Huxley)說:“科學是有組織的常識”,威廉·詹姆士嘆息心理學不能稱為科學,就因為心理學還只有“一系列的粗糙事實”,沒有“一以貫之”的理論。我認為隨機應(yīng)變的行動,和深思熟慮的活動完全是兩回事,應(yīng)該說是兩種范疇的行為。我有些同意庫恩(Kuhn)的“科學共同體”的思想。我最近曾寫過一篇科普作品,假擬小說中的魯濱遜。如果他在孤島上,苦心孤詣,做出一個實驗成果,能否稱它為科學成就?我傾向于否定它。我們現(xiàn)在許多科研成果,都要通過專家的驗證,同行的共識,這是很必要的。在一般研究論文中,經(jīng)常用“我們”而不用“我”,依我看來,恐怕就是這個原因。
我對心理學的研究,認為應(yīng)該從戰(zhàn)役的高度出發(fā),另一個原因是想在心理學界同仁中,提倡一下集體主義精神。我有些迷惘,好多人懷疑心理學工作者,都有些內(nèi)傾,這當然不是事實。但我總覺得心理學界門戶之見特別深,這當然也是因為我看到許多表面現(xiàn)象而把它妄作為本質(zhì)問題看待。不過,既有這些現(xiàn)象,也就應(yīng)該設(shè)法刻意清除。戰(zhàn)役一定是集體行動,但又不會損及各個參加者的自主積極性。我心向往之,就想強調(diào)這點,使大家更好團結(jié),群策群力,從大處著眼,解決一些心理學的基本問題,從而走上庫恩稱為“范式”的康莊大道。
我在前面已經(jīng)交代我雖然有些同情克蘭對心理學現(xiàn)狀的評價,但他對這個爛攤子建議的收拾辦法,我就很難同意。因為他提出的積極主張,仍不外乎實證主義的科學方法。他說:“……如果心理學要取得進步,……就要用與這些科學相同的方法”。他所說的相同方法,即指物理的和化學的方法。我認為這完全是陳詞濫調(diào),因為在十九世紀初葉,小米爾(舊稱穆勒)早就如此說過。以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表示過相同的意見??颂m明目張膽地說,這是方法論的“帝國主義,只有實驗心理學以外的人才會反對的”。我們對這種方法論的帝國主義不得不反對。豈徒對他標榜的“科學方法的帝國主義”要反對,即對任何一種方法的帝國主義也要反對。在一個戰(zhàn)役中,海陸空部隊都要用,各種合法武器都要用。具體問題要具體解決,這才是真正的科學方法。玄學才只宗一種方法的。對方法論的制度化,我也持強烈的反感。因為我認為這樣就會窒息許多有益的實踐。就是因為方法論的制度化,只要用某種實驗方法,好象結(jié)果就必然是科學的。我認為現(xiàn)在許多心理學的研究,就不知不覺地進入這一個誤區(qū)。我在前面所批評過的許多無關(guān)宏旨的研究,我認為其錯誤的根源,這也是一個很值得耽心的問題。例如實驗室實驗,因為它要嚴格的條件控制,和數(shù)量化的結(jié)果處理,所以便不能不找比較簡單的問題,在非常限制的條件下,進行實驗。結(jié)果是完全脫離實際,避實就虛,無血無肉,只剩下一些干癟癟的渣滓,也就是完全缺乏意義的東西,大家都知道,心理學研究對象本來內(nèi)涵復雜,如果用某種方法來限制它,結(jié)果當然會扼殺心理學的生機。
我在上面就已經(jīng)提到意義,這是心理學史上
一個很耐人尋味的問題。藹賓浩斯為了做記憶的實驗,曾創(chuàng)制了無意義音節(jié),以限制意義的干擾。符號的意義當然是靠學習得來,也可以說是經(jīng)驗的產(chǎn)物。為了控制經(jīng)驗這個變量,他就想把經(jīng)驗控制為0,因而采用無意義的音節(jié)。英國劍橋的巴特利特,又反其道而用有意義的故事與圖畫來做記憶的實驗,建立了他的圖式理論,對心理學做出了重要的貢獻。藹賓浩斯實驗的對象是無意義的人工產(chǎn)物,巴特利特
的實驗對象則是現(xiàn)成的有意義的字句,到底哪種方法好,當然是可以討論的問題。從實驗的條件控制來說,無意義的音節(jié),應(yīng)該說是有利的。但結(jié)果卻使心理學的研究走向無現(xiàn)實意義的邪路上去。這種做法,在物理科學領(lǐng)域還說得過去,對心理學來說,則是南轅北轍了。因為正如科勒的名著“在事實世界中價值的地位”,意義在心理學領(lǐng)域中就是價值,沒有意義的地位,事實就變成可有可無的了。這點,我留在后面再談。
我在這里驟然剎車,為的是我要言歸正傳。我原來立意在本文討論司馬賀等人發(fā)起的認知科學,用人工智能來解釋理智,或者說用計算機的信息加工來解釋人的思維過程。喬治·米勒稱認知科學即以信息為食者(informavores)。(我們知道有食草動物,有肉食動物,這里是一種不限于動物的食信息者)。這就得承認,一切信息加工系統(tǒng),
不論是血肉組成的,例如人與動物,和以硅和金屬組成的,例如計算機,都以同樣的原理操作,因而就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科學,亦即司馬賀稱為它皆“輻合于信息加工的范式”,因而是心理學最徹底的革命。這樣認知科學是多學科的綜合科學,也可以說是凌駕于許多科學之上的尖端科學。拉赫曼(Lachman)等人,于1979年出版了一本書,名為“認知心理學與信息加工”,在最后一章中便聲稱,認知心理學是討論“人怎么接受信息,怎么編碼,怎么記憶,怎么決策,
怎么轉(zhuǎn)換其內(nèi)在狀態(tài),怎么編譯這些狀態(tài)于行為的輸出。這個類比是重要的”。因為一個科學家將人比作一種實驗室的動物和比作一部計算機是很重要的。因此我在下面就要進一步討論心理學與機器人學到底有無區(qū)別?如果有,則區(qū)別又在哪里?我對機器人并不在行,我只得從丹尼特(D.Dannet)一本書“認知輪回(Cognitive
Wheel),人工智能的結(jié)構(gòu)問題”中借一個例來講講。
一個人工智能設(shè)計師,設(shè)計了一個機器人,姑名之為R[,1]。這個機器人能聽從設(shè)計的指令而行動。設(shè)計師指示R[,1]去房間里取出一個蓄電池。蓄電池當
然是機器人的生命攸關(guān)。指令叫作“拉出來”(Pull—out)。機器人R[,1]按著指令,拿了鑰匙到收藏那個蓄電池的房間里去,打開了門,看到蓄電池
在一個推車上,就把車子推了出來。但同蓄電池放在推車上的還有一個炸彈,蓄電池固然拿出來了,但炸彈仍然留在推車上,結(jié)果炸彈到時候被引炸了,蓄電池固然
未曾幸免,就連R[,1]也被炸毀了。設(shè)計師只好另設(shè)計一個機器人。R[,2]D[,1]。這次,指令除了“拉出來”以外,還要知道行動的目的,了解目的的涵義,知道外部許多條件的效應(yīng)。它在冥想怎樣把車子拖出來,它拖的時候墻上的顏色未曾變,車輪轉(zhuǎn)動多少次對爆炸沒關(guān)系,還正在推衍諸多可能的效應(yīng)時,自己又被炸毀了。設(shè)計師只好又設(shè)計一個,這個叫作R[,2]D[,1]。這次,不但要機器人想到一切事物的涵義,還要估計哪些對爆炸有關(guān)系,哪些沒有關(guān)系。
它還正在想哪些沒有關(guān)系(這當然很多),設(shè)計師看見它仍在思索不動,就叫它快些行動,機器人卻回答說,我正在考慮還有哪些是沒有關(guān)系的,時間到了,炸彈又
被引炸了,R[,2]D[,1]又完蛋了。這個故事很有趣,我認為它卻真正點破了一般人與機器人的區(qū)別。
我認為這個比喻很中肯,就因為它很明顯暴露機器人缺乏人的思維的契機。我看,機器人與人的思維的區(qū)別,可以從機器人對信息與噪音的區(qū)別就更清楚地看出來,
一個人可以在許多噪音的遮蓋下仍能聽出信息來。我曾有一次在很嘈雜的人群中,聽到一個講鄉(xiāng)音的青年,我就問他是不是同鄉(xiāng),后來他竟成為我的好友。我想大家
都會有這樣的經(jīng)驗。在人聲喧嘩中,聽到自己的名字,耳朵好象豎起來了,不論是真是假,都會特別注意的。這個人的特色是機器人可無法模擬的。
從繽紛的背景上突出的格式塔現(xiàn)象,在普通心理學方面,是很熟悉的事實。這種形基關(guān)系,例如少女與老婦的雙關(guān)圖受著心向的影響是心理學早已研究過的成果。例
如解決問題的技能,一個新手就得依靠規(guī)則,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如果是專家,他就憑經(jīng)驗,好像不假思索,專憑直覺就可以解決問題的。這正如反叛馮特的屈爾
伯külpe在符茲堡實驗室研究思維,所得內(nèi)省結(jié)果好象白紙一張,什么意象也沒有,只感到有些某種決定趨勢。這種思維的直覺,和計算機的軟件程序,即人工
智能,是完全不同的。機器人所謂思維,程序設(shè)計一定要縷列諸多條件,按問題的蘊涵,盡詳?shù)嘏c問題掛鉤,才勉強濟事。司馬賀稱此為創(chuàng)造單元
(Productionunits)。據(jù)他的要求,一個象棋大師至少要花十年功夫苦練,熟悉至少五萬到十萬棋譜,才能儕身于國際大師的行列。曾打敗過謝軍
的蘇珊·波爾加的小妹妹,朱麗葉就曾打敗過最精細的國際象棋計算機,充分說明人到底比計算機高明。
人的思維和人工智能根本不同,可以從一般的知覺看出來。例如對模型的辨認,郵政編碼就只六個數(shù)字,寫得馬虎一點就無法用機器識別。但人對于簽字,有些人龍飛風舞,我看到一個,既是英文,又是漢字這樣雙關(guān)的簽名。我看,計算機是無論如何也辨認不出來的。但人還能進一步辨認出真假,例如銀行會計,就能把偽簽名識別出來。我們的漢字,行楷草隸一般人都能夠認識出來,這對計算機就至少會感到很難了。因而我認定人的智能與人工智能完全是兩個范疇的事。
我在前幾年曾收到美國圣迪哥大學認知科學系的諾曼教授電傳E—mail給我的一篇論文,〔2〕題目是“認知科學(另)四個問題”
(Four[more]IssuesforCognitiveScience),是繼十年前發(fā)表的“認知科學的十二個問題”的補充,這對我有不少的啟發(fā)。
他批評1980年以后的認知科學,名義上是多學科的統(tǒng)一,而事實上仍是從某一科學出發(fā),并未統(tǒng)一,所以他在1990年又提出四個問題,作為認知科學的前
提:
1、作為認知的表征的和計算機基礎(chǔ)的新走向。
2、生物科學和臨床結(jié)論綜合的認知理論。
3、一種應(yīng)用認知科學的發(fā)展。
4、解決肢解了的認知理論的缺陷。
他用新連結(jié)主義來統(tǒng)一認知的理論,強調(diào)理論結(jié)合實際。我認為這是一種合理的展望。研究結(jié)合實際,可以解決理論上的許多難題與缺陷,因為現(xiàn)實情況可以彌補許
多理論上的漏洞。理論的抽象必然無法顧到許多具體情況的多樣化,結(jié)合實際,則許多問題會自然得到解決,例如從天安門走到西單,你只用指示一個方向就夠了,不必顧及路上的車輛堵塞,行人沖撞,和許多出發(fā)時很難料到的事故。許多問題固然是會發(fā)生的,但實際上這在一般人來說,是都會當然應(yīng)付的問題。一部汽車開來
了,就連動物也會跑開,不會迎頭相撞,但對機器人來說,這些都必須在設(shè)計時考慮進去。因此,人的思維的程序加工和對機器人的信息加工,無法籠統(tǒng)雷同。許多人工智能要考慮的諸多因素,在實際人的思維過程中,便是多余的考慮。諾曼在他的論文結(jié)論中,有一句很精采的話,他說,脫離身體的智能對智能的研究是最不智慧的解法(The
disembodied intellect……is an untelligent solution)。
我曾提出人與機器對什么是有關(guān)系和無關(guān)系變量的判斷(如果機器人也有判斷的話)是完全不同的。主要是人在實踐中,人與現(xiàn)實世界的界面,不是把人和外在世界
隔絕開,而是連結(jié)在一起?,F(xiàn)實世界會向你提出許多有效的信息,使你對問題的解決省卻許多麻煩。即從最簡單的日常生活說,進房間你不會破門而入,會推門或用
鑰匙打開門進去??吹酱皯裟悴粫哪睦锾氯ァ.斎?,你更不會推開墻去隨便走,好象墻也和門一樣是活動的。諾曼曾引他的同事的一句話:有些潛在的(即有可
能的)錯誤,在現(xiàn)實條件下,是不會發(fā)生的,因為不可能的事,便實際行不通,而不會發(fā)生。這就不僅解決了生物和計算機根本不同的加工方式,而且對心理學研究
方法,提出了有益的指向。
我認為依此,心理學實驗要從嚴格精密限制條件的實驗室解放出來,要利用現(xiàn)實世界中所提供的反面信息,即一些現(xiàn)實中沒有的而只是人在構(gòu)想中所可能出現(xiàn)的虛幻條件。諾曼曾引他的同事哈欽斯
(Hutchins)的話說:“在人工智能的人為世界中,許多計算的精力都花在那模擬的部分。由于虛擬情況的人為結(jié)果,而這是現(xiàn)實世界所用不著的。正如做夢一樣,夢中常常出現(xiàn)許多平常生活中做不到的事情,它不過是在夢境中,實現(xiàn)了醒時的幻想。
從現(xiàn)實世界中解脫許多虛構(gòu)的條件后,我們應(yīng)可獲得較大的自由,好象許多問題都更容易解決了,我可沒有這樣的樂觀。波普爾的世界三,也不是這樣容易對付的。
符號世界對人帶來了許多歧義,不論S與R都有多解,最主要的是價值或意義的問題,這是機器人所沒有的問題,對信息的加工帶來更麻煩的羅嗦。人工智能對此是無能為力的,這是人的主觀能動性對人帶來的麻煩,也是情意生活中的苦惱。斯諾(C.RSnow)曾為此感到惆悵和迷惘。他作為專業(yè)的科學工作者,沉浸于實證主義的文化中,但一出實驗室的門,他又得和文化世界打交道。對這些矛盾,他感到非??鄲?,恐怕許多心理學工作者都會有此同感。
金布爾(Kimble)在“美國心理學家”學報(American
Psychologist)上曾發(fā)表過一篇專論這個問題的論文,把它分析成十個問題,一一加以評說,我在講課時曾費了不少時間加以詮釋,因為說來太長,我在這里只就一點再說幾句。意義這個概念,是很難講的。就以普通的語言講,例如一個“不”
字,能在不同的場合有很不同的意義。例如假若送女友一個很貴重的禮物,她說了一聲“不”,你是否就會把禮物拿回來。大概你是不會的。因為她很可能不是不要,而只是不好意思要,她心里還是很感激的。這和外交官說“不”就完全不同了。我國古人有句話說:“不以詞害意”,也就是口說的和心想的不是一回事。這是普通的常識,機器人是無法辨認這些細微奧秘的。就是有些大道理,例如愛因斯坦發(fā)明相對論,他當然經(jīng)過許多思索,但有人問他,他怎樣想出這么一個大道理來?
他對這個問題的回答竟然是“只有通過對經(jīng)驗的共鳴理解(Einfühlung)為基礎(chǔ)的直覺,才能得到這些定律”。德文“Einfühlung”這個詞實在很難譯,英國的哈里斯(Harris)用英文譯作sympathetic
understandin gof experience,即經(jīng)驗的同情理解。這么
說來,如果我們要了解愛因斯坦的這種思想過程,就不得不用人文科學的釋義學(Hermeneutics)了。這是一個大問題。因為釋義學和自然科學的實驗法相比,完全是另外一個方法,也可以說是主觀的研究方法,同情的理解當然是主觀的。這么說,那當然和人工智能的信息加工完全不同。這是根本的不同,我感到這是無法調(diào)和的。所以我只好俯首接受,為什么?因為如果翻開自然科學史,許多杰出的科學家也都有和愛因斯坦一樣的感受,赫爾姆霍茲如此,彭加勒曾特別強調(diào)
這一點,即為恩格斯作為“歸納法的驢子”的牛頓,當他看到蘋果落地而頓悟萬有引力的時候,恐怕當時的感受也不過如此!轉(zhuǎn)過來一想,腳踏兩只船恐怕只有如
此。兩條腿走路,總比獨腳跳要安全和更有效率些。我標題既是平話,不避通俗,也許不“那么”科學,因為我對方法態(tài)度還是比較寬容的,雖然對神經(jīng)科學和生理等的還原(reduction),或社會心理學的高層次研究沒有討論,但決無排斥的意圖。這是多余的話,拋磚引玉,希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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