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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堂夜話 。我的知青生活(十)
“我應當?shù)焦さ亍?/FONT>
新開拓的路,順著梯田盤旋著上了半山坡。老百姓說這山叫合山尖,我們在合山尖的東山坡,這就是河北省第五機械廠建設工地。我們的對面又是一座山頭。抬頭看,天雖然不大卻特別藍,幾朵白云圍著山尖飄浮,低頭瞧,是灌木叢生山溝。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順山溝北上伸向深山,順山溝南下繞過對面山頭與向東延伸的河灘匯合。河灘沒有水,只有一條路。老百姓說只有下雨的時候,山洪爆發(fā)涌向這里,由西向東奔去,日久天長,星轉斗移。形成了河灘,河灘里大大小小的石頭都被洪水沖刷的沒棱沒角。
山坡梯田一小塊一小塊的莊稼還沒有來得及成熟,谷穗還發(fā)青就被割掉喂了牲口。滿山遍野的柿子樹掛滿了青果,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哎 ------”對面山上好像也有人在跟著喊,于是大家都喊“哎 ------- ” 聲音在山間回蕩。
我們來村連宿營地被安排到順山溝北上的木口村,木口村不大,錯落在山半腰??胺Q山崖小村。村里民房都是順著山坡用石頭壘起來的,甚至房頂都是青石板一層一層地排列起來的。民房高高低低參差不齊,有的上房院落就是下房房頂。村里的路都是石頭鋪的,石頭路也順著山勢彎彎曲曲,高低不平。真是石頭的世界。
村民們說這里的老支書為了村民們能喝到清漳河的水,帶領年輕人在懸崖峭壁上硬是鑿出一條水渠,把清漳河的水翻山越嶺引過來,改變了這個村自古缺水的歷史。老支書是勞模,在北京見過周總理。
我們連隊隊部,設在村中間一老百姓的三間空閑房里。說是空閑,其實并不空閑,屋里一頭是滿一間屋的大炕,另一頭放著特別顯眼的厚柏木板做的大白棺材,棺材里放著糧食,棺材蓋在一邊放著。連隊一共六個人,都擠在大炕上確實很擠,我說這棺材蓋當床板倒挺合適,于是就讓房東找來凳子,在中間靠墻支了起來,我覺得總比在一個炕上擠強多了。連長給我開玩笑說我是知識分子不愿意和群眾打成一片。我在這個特別的木板床上睡了二天,覺得不舒服,渾身上下酸痛,皮膚發(fā)緊。一個連隊干部說:“你睡了人家的棺材蓋,人家不愿意你了,用手捏你哩!”我說;“你瞎說哩?!敝笇T和連長說:“你這個床沖著門,門坎通著風,山風厲害著呢!你這是涼風吹的,喝點熱湯出出汗就好了,還是來炕上睡吧”,炊事班給我做了姜湯,我搬到炕上睡了,第二天我就好了。
老百姓說從木口到工地有八里地,這里的八里比起我們平原的八里可遠多了。每天一大早,司號員吹響起床號,一會兒開飯,吃過飯,大伙兒背著鐵鍬,鐵鎬,大筐,木杠等工具順羊腸小道行走八里去工地上班,中午炊事班做好飯,挑著飯桶送到工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大伙兒再背著那些笨重的工具拖著疲憊的身體上來,回到木口村。
我是連隊文書,連長指導員不讓我去工地,讓我留在辦公室寫些標語,布置連隊辦公室。后來讓我多寫些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搞好三線建設之類標語,讓各排長拿到工地張貼。再就是下工回來,指導員給我說一些工地上的好人好事,讓我寫好表揚稿,第二天讓司號員送到工地上的廣播室。在連長和指導員看來,文書就是坐辦公室。
我在連隊辦公室呆了幾天,很無聊。我只好到連隊炊事班幫廚做飯,炊事員們說有文化人就不應當干粗活。寫材料是要動腦筋的。中午,我就在炊事班吃飯,吃完飯還是沒有意思。最令我討厭的是只要我在連隊辦公室寫標語,房東的姑娘總是來屋里站在旁邊看,好像從沒有見過寫毛筆字似的。問她多大了,她好像聽不懂,搖搖頭毫無表情。但她絕不是啞巴,那天我見她和她嫂子推著磨還有說有笑,甚至還說臟話哩,還有房東家那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有時我正在寫東西,門“吱 ---“的一聲開了,那老太太如入無人之境,徑自蹣跚著走到大白棺材旁邊,踮起小腳往里看看,再拍拍厚厚的兩幫,然后再蹣跚著走出去。這樣飄然而來飄然而去怪慎人的。房東說,人老了,她就那點心思,那是她百年以后住的屋。
我實在不想在辦公室呆下去了,那天,我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和炊事班一塊兒下山步行八里往工地送飯。
工地隨山坡地形自上而下扇形展開,坡上坡下搭起許多臨時帳篷,那是臨時倉庫。半山腰上新開一個采石場,一個連隊負責開采片石,半山坡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梯田都被因地制宜利用。有的畫上了基礎白線,有的正在挖基礎。有的在基礎里用破灰土打夯,有的在打過夯的基礎上砌石頭。一條條S形盤山路上一輛輛滿載磚、沙、白灰、水泥、鋼筋、木材、腳手架板等建筑材料的解放牌卡車,沉重地沿著S形盤山路向上爬去。又有一輛輛卸了貨的卡車輕松地順S形盤旋路駛出工地。高音喇叭不斷地唱著革命歌曲,不斷播放著工地上的表揚稿??粗@車水馬龍熱鬧沸騰的工地,我振奮了。我一個人在辦公室干什么?我給連長、指導員說:“我應當來工地”
第二天,我背著書包和大伙一塊兒上了工地。我把書包掛在我們來村連施工地點一個固定的樹上,我們連隊負責一座廠房的基礎。根基已經挖好了,現(xiàn)在的任務是用石頭做基礎。有的砌片石,有的和水泥,連長和指導員都是邊干邊指揮。我們西來村排負責從半山腰的采石場往下運石頭。這是最艱巨的任務。幾個人駕一輛裝滿片石的排車,從半山腰采石場順S形小路運到施工地點,上去的時候幾個人有拉有推,下來的時候,一個人駕轅,兩個人在兩邊扶把,兩個人在后使勁往后拽。控制車閘。車閘是特制的,輪胎前橫懸一根小圓木,小圓木拴著鐵絲。下坡時,后邊的兩個人使勁拽著鐵絲,橫著的小圓木就緊緊抱住輪胎,控制著滿載石頭車慢慢地穩(wěn)穩(wěn)地順S形山路向下滑行。排車下還順著加固了一根小方木,象一個硬硬的尾巴,下陡坡的時候,只要在前邊往上托起車轅,后便方木尾巴就拖著地,加上特制的車閘,,滿載片石的排車就會服服帖帖地聽從指揮.
我跟我們排在一起運石頭,先是往車上裝石頭,后來輪替著往下運片石,沉重的片石車往下墜著拖不住,往后仰著身子還是一溜小跑,開始,我還有點跟不上,有點害怕腿軟,跑了兩趟也就無所謂了。除了參加運石頭,我還參加和泥,砌片石。只要有需要寫的,我就坐在樹下的石頭上,把文件夾放在膝蓋上就寫,寫完就送到工地廣播室。不一會就會聽到響亮的女高音播報聲:“下邊播送來村連來稿。。。。。?!泵慨斍宕鄲偠咭魪V播我寫的稿子稿的時候,大伙兒都十分高興,連長和指導員都很高興。我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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