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歲

張先

數(shù)聲鶗鴂，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雨輕風(fēng)色暴，梅子青時節(jié)。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譯文：數(shù)聲杜鵑悲切切，又一次報告春光去也，春花枯寂。愛惜春天，更應(yīng)該把殘花折下收藏起。正是梅子青澀時，雨絲霏霏，風(fēng)兒是那么驟，那么急。那永豐柳呀，趁無人處盡日里撒花播雪。切莫彈撥那琵琶的幺弦，怨到極限，那弦兒能訴會說。天不會老，情難以絕。心兒就像那雙絲編制的網(wǎng)，中間織有千千個連心結(jié)。春宵過去，殘留的月色凝灑大地，東窗尚未露晨曦。

作者簡介：張先（990－1078），字子野，烏程（今浙江湖州吳興）人。北宋時期著名的詞人，曾任安陸縣的知縣，因此人稱“張安陸”。天圣八年進(jìn)士，官至尚書都官郎中。晚年退居湖杭之間。曾與梅堯臣、歐陽修、蘇軾等游。善作慢詞，與柳永齊名，造語工巧，曾因三處善用“影”字，世稱張三影?！端问贰窡o傳，《宋史翼》卷二六載其事。著有《張子野詞》（一名安陸詞），存詞180多首。

賞析：這首《千秋歲》寫的是悲歡離合之情，聲調(diào)激越，極盡曲折幽怨之能事。上片完全運(yùn)用描寫景物來烘托、暗示美好愛情橫遭阻抑的沉痛之情。起句把鳴聲悲切的鶗鴂提出來，詔告美好的春光又過去了。源出《離騷》“恐鶗鴂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睆摹坝帧弊挚?，他們相愛已經(jīng)不止一年了，可是由于遭到阻力，這傷情卻和春天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惜春之情油然而生，故有“惜春更把殘紅折”之舉動。所謂“殘紅”，象征著被破壞而猶堅貞的愛情。一個“折”字更能表達(dá)出對于經(jīng)過風(fēng)雨摧殘的愛情的無比珍惜。緊接著“雨輕風(fēng)色暴，梅子青時節(jié)”是上片最為重要的兩句：表面上是寫時令，寫景物，但用的是語意雙關(guān)，說的是愛情遭受破壞?！懊纷狱S時雨”（賀鑄《青玉案》）是正常的，而梅子青時，便被無情的風(fēng)暴突襲，便是災(zāi)難了。青春初戀遭此打擊，情何以堪！經(jīng)過這場災(zāi)難，美好的春光便又鶗鴂聲中歸去。被冷落的受害者這時也和柳樹一樣，一任愛情如柳絮一般逝去了。換頭“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兩句來得很突然。幺弦，琵琶第四弦。弦幺怨極，就必然發(fā)出傾訴不平的最強(qiáng)音。這種極怨的氣勢下，受害者接著表示其反抗的決心，“天不老，情難絕”。這兩句化用李賀“天若有情天亦老”詩句而含意卻不完全一樣，此處強(qiáng)調(diào)的是天不會老，愛情也永無斷絕的時候。這愛情是怎樣的呢？“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絲”“思”，諧音雙關(guān)。這個情網(wǎng)里，他們是通過千萬個結(jié)，把彼此牢牢實(shí)實(shí)地系住，誰想破壞它都是徒勞的。這是全詞“警策”之語。情思未了，不覺春宵已經(jīng)過去，這時東窗未白，殘月猶明。如此作結(jié)，言盡而味永。這首詞韻高而情深，含蓄又發(fā)越，可以說，兼有婉約與豪放兩派之妙處。

英譯：

Tune: “Eternal Years”

Zhang Xian

The warbling of a cuckoo reports the falling of petals.

Trying to save Spring I have plucked a faded flower.

The howling wind and drizzle, has endured late spring,

–for green plums to grow, it is the season.

Not a man is found within the desolate Yongfeng Garden,

Only the catkins go on and on, flying.

Don’t pluck the stings of the zither,

Since its sounds are so lonely and plaintive.

Heaven never grows old, nor will human love be ended.

My gloomy heart is just like the net, intertwined with thousands of dead

knots.

Dawn has not yet risen at the Eastern window though the night closes

And a waning moon still hangs in the sky isola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