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五十八回,老太妃薨,賈母等要參與祭奠,賈母得知薛姨媽搬到林黛玉那里親自照管“一應(yīng)藥餌飲食,十分經(jīng)心。黛玉感戴不盡,以后便亦如寶釵之呼,連寶釵前亦直以姐姐呼之,寶琴前直以妹妹呼之,儼似同胞共處,較諸人更似親切。賈母見如此,也十分喜悅放心?!?/p>
好了,這里又一個喜悅放心。請注意這句話“黛玉感戴不盡,以后便亦如寶釵之呼”,這是指黛玉直接叫薛姨媽為媽媽了,稱寶釵為姐姐,寶琴為妹妹了。
上述至此,一共五處喜悅。這五處喜悅,我們必須注意到一明一暗的兩個關(guān)聯(lián)。
明的關(guān)聯(lián),乃是薛家,這五處喜悅,幾乎都和薛家有關(guān)。而暗的關(guān)聯(lián),乃是林黛玉,都和林黛玉有關(guān)。
第一,第八回,賈母得知賈寶玉和林黛玉雙雙從薛姨媽那兒回來,為何高興?這就涉及到了賈母關(guān)于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婚姻安排計(jì)劃。因?yàn)橘Z母就希望林黛玉和薛家走近。這個后面會說到的。
第二,第二十九回,清虛觀打醮,乃是賈母要破解金玉良緣的陰謀,自然要請薛姨媽和薛寶釵去,要去的人越多越好,所以,當(dāng)說動薛家母女去,甚至老好人李紈也來湊熱鬧的時候,賈母的目的達(dá)到了,所以,也是十分高興的。
第三,第四十九回,看到薛寶琴,高興得更加夸張,立馬逼著王夫人認(rèn)了干女兒。這個我早就分析過,逼王夫人認(rèn)薛寶琴干女兒,就是要斷絕薛寶琴和賈寶玉的婚姻可能。
第四,第五十七回,當(dāng)薛姨媽邀請賈母做主,將邢岫煙許配給薛蝌的時候,賈母也是異常高興的。因?yàn)檫@是賈母在和薛姨媽做交易,是賈母在確保薛寶琴和有悔婚之意的梅翰林家的婚姻成功之后繼續(xù)讓薛姨媽欠下的又一個大人情。而這些人情,薛姨媽是必須還的。
第五,所以,當(dāng)?shù)谖迨嘶?,賈母看到薛姨媽認(rèn)了林黛玉做干媽,和薛寶釵和薛寶琴親如一家之后,賈母果然高興得不得了了。
其實(shí)這五個賈母的興高采烈之后,涉及的事件是這樣的:
賈母在清虛觀打醮瓦解了以王夫人、薛姨媽、薛寶釵為主的金玉良緣集團(tuán)之后,斷絕薛寶釵和賈寶玉的婚姻可能,又以逼迫王夫人認(rèn)薛寶琴做干女兒斷絕了薛寶琴和賈寶玉的婚姻可能,之后,又以賈府之勢力,逼迫有悔婚之意的梅翰林家確保和薛寶琴的婚姻,做主許配邢岫煙給薛蝌,使得薛姨媽欠下賈母兩個大人情,然后在老太妃薨后,要求薛姨媽照顧林黛玉,薛姨媽感賈母之恩,不僅認(rèn)了林黛玉為干女兒,甚至在賈母的所謂又陪了個人家給薛家的暗示下,主動提出要為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婚姻做主提親。這就是第五十七回的結(jié)果。
這樣的結(jié)果有什么好處呢?
其一,由薛姨媽以干媽的身份代林黛玉向賈府和賈母提出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婚姻;
其二,薛姨媽這個身份,會讓王夫人這個最堅(jiān)定的反對者無話可說,她的妹妹呀;
其三,一旦提出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婚約,林黛玉不能再住在賈府,如果住到寄居賈府的薛家卻是可以的,其效果是還住在賈府,賈母還能照看林黛玉。這就避免了賈母所不愿意看到的,一旦林黛玉和賈寶玉定親,林黛玉就必須搬出賈府的局面。
所以,這賈母的一系列高興,其實(shí)是具有深謀遠(yuǎn)慮的計(jì)劃在里面的,賈母執(zhí)行的一步一步、不著痕跡,直到第五十七回,結(jié)果出來,賈母在第五十八回的高興,才是真正的高興,她的不動聲色的推動和促成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婚姻,既不得罪任何人,反而施之與恩的做法,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讓王夫人根本無從反擊和抵抗,只有乖乖束手就擒。這五處賈母的高興異常,雖然都是高興,但味道不一樣,含義不一樣,卻都透著一個有著極其高深智慧的老太太的胸懷和眼界。
不得不讓人嘆服再三,思之余音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