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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好比在外灘3號里周游并最后選中了一件阿瑪尼襯衫時的那份幻覺 上個世紀30年代的上海,曾經(jīng)是一個生香活色,涌動著七情六欲的世界。但隨后長達三四十年的時間里,這種迷人的都市電力消失了,昔日五光十色的上海灘像是影劇落了幕,驟然間黯淡了下來。在漫長的歲月里,我們只有在新感覺派作家對那種都市化生活方式的描述中,才能依稀觸摸到那種生活方式所包蘊的內在魅力。其實,對于這座開埠已百年的城市來說,無論世事如何變幻,根植在人們心底里對美妙生活的欲望和渴求是不會變的。自1965年開始,這種欲望和渴求就在都市生活的每一個時段細枝末節(jié)里暗流涌動著,悄然推動著我們的城市一點點的萌動和蘇醒。 有這么一本書———《上海七情六欲:1965—2005一個狩獵者的城市記憶》,便忠實地記錄了這樣一段復蘇的過程。早在16年前,作者王唯銘就開始以“都市狩獵者”的身份游走于城市的每個角落,對上海的開放歷史作著持久而熱情的目擊報道。這一本書是王唯銘“城市之旅”系列的關門之作。它截取了1965年開始到2005年這一段上海歷史上最豐富多元、瞬息萬變的時期,從上海人生活方式和影響這種生活方式的“社會動力”這一視角出發(fā),深入地記錄了上海主流人群與非主流人群的基本生活情狀,描摹出當生活觀念發(fā)生巨大變化的時候,在這種變化背后靈魂的激烈震蕩。 在這里,我們將依循著“狩獵者”的筆脈,來回溯40年來上海城市復蘇的點點滴滴,追尋幾代上海摩登男女們共同締造的城市記憶。 1967年的咖啡香 1967年,年輕人們開始轟轟烈烈地鬧起了革命。偏偏有這么一個上海小開覺得實在是無趣,于是悄悄跟大時代說了聲再見,逍遙地窩在家里,像過去一樣的慢條斯理地品嘗起最心愛的咖啡來。他將從“長春”買來的咖啡豆放進一只鋼精咖啡壺里,倒進適量的水,隨后,看著由于水溫變化后咖啡壺頂部那個玻璃球中的顏色變化,看著咖啡壺中的氣體如何在玻璃球間上下回旋,然后細膩而真切的感覺著咖啡的香味在房間里一點一點的彌散開來,淹沒了整個房子。幾十年后他回憶起當年煮咖啡的情景時還一臉的陶醉:“當咖啡的濃香充滿一房子時,沒有人可能了解我心里的感受,那種完全放松、沉醉、快樂的感受?!?BR> 相比起來,現(xiàn)在商場里的電子咖啡壺乏味多了,既看不到蒸煮咖啡時白霧繚繞的景象,又聞不到咖啡煮熟時那股讓靈魂眩暈的濃香,只聽見茲啦茲啦的一陣水沸,人們把咖啡倒出來盛在隨手拿的杯子里,一股腦兒地加些牛奶、煉乳和方糖什么的,咖啡里原來那股苦澀的芳香卻只好讓喧賓給奪了主去。 “三包一尖”和“大、小翻領” 格子襯衫包裹著上身,褲子將臀部繃得緊緊的,褲子的腳管只有4寸,因為一般人的腳根本無法進入,所以在狹窄的腳管處裝了一根锃亮的拉鏈;腳上蹬一雙火箭般刺向前去的尖頭皮鞋,大包頭式發(fā)型,包頭上因為抹了許多凡士林而閃亮異?!绻阍?965年的大街上看到這樣打扮的男人,可千萬別大驚小怪,這可是當年上海街頭最流行時尚,俗稱“三包一尖”———大包頭、包屁股褲子、包褲腳管和尖頭皮鞋。有了這一身行頭的男人,就是年度最時髦的男人。 雖然他也可能會被社會指認為是一個思想、行為、立場非常可疑的人,甚至會被人誤解成“腳骨抖抖、口哨吹吹”的流氓阿飛。但對于摩登的年輕人來說,只要時髦,那一點點被誤會的幾率是完全可以忽略的。 “三包一尖”后就輪到“大翻領”(一種運動衫的別稱)和“小翻領”大展身手了。這時候你要到外面晃晃準會發(fā)現(xiàn),滿大街的時髦男女都換上了最時尚的塑料底松緊鞋,穿上了極度流行的大翻領或小翻領線衫和配套的線褲。男人們都把“大包頭”換成了齊刷刷的“板刷頭”,從勒非德路(今天的復興中路)出來,興高采烈地扛著紅旗趕到人民大道造反去了。 在《拉茲之歌》的旋律里解凍 70年代末最轟動的電影就是來自羅馬尼亞的《多瑙河之波》。很幸運的,上海的青年們在70年代末就感受到了羅馬尼亞電影中激蕩的欲望。那些接近半裸的羅馬尼亞男女健康、陽光、豐滿的身體,給了大家一種從來沒有的沖擊。可惜這沖擊似乎有些過于大膽了,所以不久之后,它就被禁映了。 還好印度電影《流浪者》沒有被禁播。所以1979年的年末它重播的時候,上海的大街小巷里都可以聽到那個苦難的印度人在唱著“阿巴拉姆,啊,阿巴拉姆,啊,命運讓我奔向遠方,啊,阿巴拉姆?!庇谑遣恢挥X中,堅冰化作清泉,羞怯、靦腆、滿懷著憧憬的上海。 青春的秘密 對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十四五歲少年來說,恐怖的腳步聲、徐秋影案件、梅花黨這些神秘和刺激的詞匯是他們全部的興趣所在。他們不能理解自己身體的變化,那里在發(fā)生劇烈的變化,但他們愣頭愣腦,一無所知。直到有一天,《列寧在1918》來了。他們清楚的記得那一場童稚的叫喊:“哥哥,天鵝湖開始了!”天鵝湖開始了,美妙的芭蕾舞里有婀娜的少女和少女揚起的修長的大腿。為了這個,少年們覺得甚至可以拋棄瓦西里的英武、布哈林的狡詰和伊里奇的雄辯。他們突然間都有了屬于自己的青春的秘密。 于是就有人鼓足了勇氣來到上海靜安區(qū)圖書館,在50多歲婦人惡毒的眼神中,盡管他知道那一章在375頁,盡管這也是他今天來的全部目的??蓩D人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7分鐘后,他又借了一本《怎樣保護好你的胃》的科普小冊子,裝模做樣地翻了半個小時,然后很是遺憾地走出了圖書館。20年后的1992年,在同一個閱覽室,年近中年的他抬起頭,不留神就看到一對“上海新人類”正在旁若無人的接吻。新人類發(fā)現(xiàn)了他的注視之后,冷不丁地抬起頭來對他說:“嘿,爺叔,你放心好了,我們絕對不出聲響。” FEC的誘惑 FEC(兌換券)對上個世紀七八年代的上海人來說,簡直就代表著“時代的欲望”。80年代的早期,大部分的上海男女對將要到來的生活還渾然不覺,還憨憨地沉浸在自己“萬元戶”的夢想里。這時候,極小的一部分人已經(jīng)逐一進入上海友誼商店、上海僑匯商店,在那里掏出一大把FEC,買著當時相當稀罕的彩電、冰箱、東芝G33錄像機。那時候,熱門的“閱婷”、“重金屬”等迪斯科舞廳也只收FEC,沒有它們,再多人民幣也只能望門興嘆了。所以70年代后期,黑市人民幣與FEC的兌換比例達到了創(chuàng)紀錄的3:1,3塊人民幣才能兌換一塊FEC。即使是這樣,要換到足夠多的FEC都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在很多擁有兌換券的人們看來,它簡直就是一種特權和格調的象征。用FEC消費時的美好感覺,并不是因為所買的消費品本身有多么了不起的質量,而是在消費的時候那一種氣氛,讓你產(chǎn)生了你是高等華人的幻覺。 當時“人人餐廳”的早茶可以稱得上驚世駭俗,人均消費大概10塊左右,每位食客還可以得到免費送的4根香煙:兩根外煙,兩根國煙。從早上6點半開始,一直到中午,上海的食客們把“人人餐廳”擠得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80年代的早茶 80年代中后期,來自香港的早茶成了上海人的一種交際方式。那時候的成年人如果沒有通過喝早茶來交際,那他在上海就算不上是真正混過世面的,更不可能是一個有“腔調”的上海模子。 卡拉OK與發(fā)燒友 卡拉OK在1989年終于來到了上海。最原始的卡拉OK是在長樂路60號的“桃園酒家”。那里有2000平方米的大院子,種著許多不同種類的蔬菜。小樓前面,有一個雅致的庭院,庭院里放了很多頂遮陽傘。遮陽傘下是一張張白色的桌子、椅子。你可以在這里要上一杯“琴湯尼克”,逍遙快活地等著唱幾首卡拉OK。那時的卡拉OK可沒有LD和鐳射,只有錄像帶通過東芝錄像機放出的畫面。而且等待是很平常的,一個晚上最多能輪上4次。很多人通常是晚上9點到這里,第二天5點左右,才在城市黎明的曙光里,帶著一身火奧熱氣回家。至于唱些什么歌?齊秦的《狂流》、《大約在冬季》,姜育恒的《驛動的心》、《跟往事干杯》,鐘鎮(zhèn)濤的《只要你過得比我好》以及王杰的《安妮》、《一場游戲一場夢》,可都是當年人人爭唱的曲目。 “人頭馬”與乍浦路上“九人幫” “人頭馬一開,好事自然來",從90年代走過的人們對這句廣告詞都印象深刻。那時洋酒已進入了新富起來的上海人的生活,人們一邊默念著“人頭馬一開,好事自然來”,一邊富有勇氣地打開一瓶又一瓶各種各樣洋酒的瓶塞,十分南方的一杯又一杯往自己溫暖的胃里倒著這種來自西方的液體。很多人私下里會吐著舌頭承認,這種“咳嗽藥水”其實一點也不好喝。 今夜“摜球去” 1996年2月的某日下午,在已經(jīng)名聲大噪的新世紀商廈底層大堂,兩個衣著入時的女子正款款而行,其中面容嬌好的向體態(tài)豐腴的問道:“今夜去那里開銷?”體態(tài)豐腴的女人以超過70分貝的高聲回答:“20+,摜球去!儂哪能,一道去扎扎鬧猛吧?”面容嬌好的嗲聲嗲氣地說:“好啊好啊,白相相去,摜摜球去?!眱蓚€女人一樣的潮流,一樣的故作“保齡姿態(tài)”。 “遙控生活”和“十二點時代” 1997年這一年對于我們大家來說是很值得紀念的一年。這一年我們開始有了雙休日。從此一種新的“遙控生活”在上海出現(xiàn)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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