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會比較長，但你若對中國新興互聯(lián)網公司有興趣，這個系列一定會幫到你。我們可以保證的是，這個系列采訪，一定是針對這些公司的所有采訪中，最輕松，最通俗，最不喜歡玩弄名詞兒，但居然會是最深刻的系列采訪……壹讀最愛做的，就是打碎一切閱讀門檻。

文|林楚方 李強

從本周開始，我將推出對新型互聯(lián)網公司創(chuàng)始人的系列采訪，本周嘉賓是豌豆莢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CEO王俊煜。

很長時間，壹讀被部分人認為是“傳統(tǒng)媒體”里最有“互聯(lián)網思維”的一家（實在不喜歡這兩個詞……），如果判斷正確的話，那是因為壹讀一直保持對這個領域的好奇。

帶著好奇，不久前采訪了王俊煜，當時豌豆莢剛剛結束B輪融資，得到軟銀1.2億美元投資，公司估值十億美元。理論上，85年出生的王俊煜已是億萬富翁。

“小伙子，真不錯，”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夸一句，就像2009年我第一次遇到韓寒時那樣。

這兩個“80后”有很多相同之處，比如，都承認中學時代是《南方周末》的讀者，并被這份報紙深刻地影響著。但他們又有很大不同。

在遇到太多文科生之后，我更欣賞技術男，哪怕宅男，不是因為他更年輕，而是因為一種踏實的感覺。

這批“80后”技術精英和李彥宏，周鴻祎們，很不一樣。

“雖然我們不適應360那一套，但他們（百度和360）也不適應我們這套，‘70后’之間互相對罵，但‘85后’、‘90后’是小飛俠……”這是豌豆莢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之一崔瑾的話。

從我聽到的所有人對他們的描述來看，他們也沒有特別新鮮的地方，只是不眠不休地，最大化最極致地改善產品體驗。至于老前輩們的互聯(lián)網江湖，不是他們在乎的。

這里有段新老江湖交手的插曲，2010年中秋節(jié)，創(chuàng)新工場投資的幾家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被李開復帶到360的CS練習場聯(lián)誼，和360團隊對戰(zhàn)，書生們毫無懸念地慘敗了。

中午吃飯時，周老前輩鴻祎劍客教育大家說：在中國互聯(lián)網要做成事，你們這些“書生”是不行的，太陽春白雪是打不了仗的，是成不了氣候的。

說完沒多久周老劍客接了個電話，電話里說XX趁中秋佳節(jié)，在三四線城市“搞”360，周大俠打滿雞血回去指揮戰(zhàn)斗了，沒多久爆發(fā)了互聯(lián)網世界大戰(zhàn)。

這大概是王俊煜離有江湖色彩的網絡最近的一次。在一次現(xiàn)場演講中，他講了這段故事，并表達了豌豆莢的路是多么不同。

有個行業(yè)公理說，“一個公司的氣質取決于創(chuàng)始人的氣質”。王俊煜被公認為老實人，連公司做飯的阿姨也說，“他特別老實，連他的貓都和他一樣老實。他家有兩只貓，但他不會把貓帶到公司，因為他的貓在公司都會被其他貓欺負?！?/p>

在豌豆莢辦公室，寬敞的休閑區(qū)，群貓走來走去，整個空間非常符合人們對一家有文化的“好公司”的想象。

豌豆莢的辦公換幾個總是被圈里津津樂道，它幾乎照搬Google的風格，王俊煜承認，因為自己此前只在Google工作過。

什么是“好公司”？王俊煜在幾乎所有采訪里都會提到Google，這是他接觸的第一家公司。

但王俊煜否認自己有野心，“我沒什么野心，我的看法是做對的事情，能到什么樣就什么樣?！?/p>

這句話也許是真實思考，也許只是謙虛。他從未把自己的抱負公之于眾，但他的眼神和言語，卻讓你覺得他一定有實現(xiàn)抱負的邏輯，不管這個抱負有多遠大。

做一個應用為什么要用200多個很厲害的人

壹讀：前不久的那輪融資，和預想比算成功嗎？

王：無論是融到的錢，還是找到的投資者，都能幫到我們，這是我們檢驗成功的標準。

壹讀：你眼里的孫正義是個什么樣的人？馬云在2006年的書里說孫正義充滿魅力，簡直是個完人；但在他們產生矛盾之后再看他的描述，就覺得這人簡直快完了……我覺得都不準確，你如何描述他？

王：我覺得他比較有遠見，也很有進取精神。沒有更多的印象，因為我們就聊了一個小時。

壹讀：你用什么打動他？

王：我也不知道……我介紹了我們的過去，演示了我們的現(xiàn)在，描述了我們的未來。沒了。

壹讀：那你如何對孫正義描述豌豆莢？

王：我們說，“豌豆莢是移動內容搜索”。

壹讀：那如果面對“小白”，你會怎么描述豌豆莢？

王：我會把它場景化?！澳阆朐谑謾C上找到想看的東西嗎？不管是視頻還是小說，或是游戲，豌豆莢都會幫你找到?！蔽覌寢寙栁視r，我就這么說的。

壹讀：我很好奇，她們那代人理解你在做什么嗎？

王：不明白。這種新形態(tài)的組織，不僅和老一輩解釋起來費勁，跟同齡人的理解也有很大區(qū)別。

我記得有位面試者跟我討論很久的問題是，“你們的飲料可以隨便拿，怎么控制成本？”我也被問蒙了，這對我們來講就不是問題，因為沒有人會惡意拿這些飲料，即使他帶幾瓶回家喝，我也覺得沒關系，也很合理。

壹讀：你對現(xiàn)在的豌豆莢滿意嗎？

王：有很多不滿意的地方，相比我最開始跟李開復（豌豆莢是從創(chuàng)新工場走出來的，李開復是創(chuàng)新工場的領導者）老師講的那個故事，只實現(xiàn)了1/5不到。我當時告訴李開復老師，我們希望做這樣的產品：用戶要在移動設備上獲取消費內容，首先就會想到豌豆莢。

這是比較宏觀或者說比較宏大的想法，但事實上，手機里有很多優(yōu)質內容還搜不到，比如我就找不到壹讀。

壹讀：因為壹讀還沒有開發(fā)安卓系統(tǒng)的應用。

王：但移動端不可能沒有壹讀內容吧？問題是我們把自己局限在安卓上。比如蘋果我也想做，但力不從心，精力不夠。我媽媽昨天還問我，你們做這么一個應用干嘛要200多人？因為豌豆莢看起來是個小東西，但里面挺深的。

壹讀：這對一個學物理的人來說，是不是挺費勁的？

王：我可能不了解技術細節(jié)，但大體原理我能了解，至少做最基本的判斷沒問題。然后我會把專業(yè)的事情交給專業(yè)的人做。各個專業(yè)領域我們都有挺厲害的人，我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幫他們互相對齊。而解決具體問題不是我擅長的地方。

王俊煜在演講，分享他的創(chuàng)業(yè)故事

我對傳媒感興趣，所以去了Google

壹讀：你的履歷表里有一段屬于Google，它給你帶來了什么？

王：帶我入行。Google告訴我互聯(lián)網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大學學的不是計算機而是物理，當時我覺得計算機太講技能了，后來選了IT行業(yè)，是因為我對傳媒感興趣。

壹讀：那在Google你學到了什么？

王：我快進一下，我對傳媒的興趣，演變成對Web 2.0的興趣，像Blog+的一些概念，跟傳媒關系都挺密切。

恰好我2007年畢業(yè)，2006年Google中國給了我實習機會。之前我也會看很多博客，聽很多人講應該這樣應該那樣，進Google之后才知道，一個產品是怎么從零開始一步一步改進的，在這里，我會看到全世界范圍的最佳實踐。

壹讀：Google的風格對你領導豌豆莢影響大嗎？

王：像最基本的——透明。管理層對員工透明，一切沒有危害的信息都應該及時告訴大家，都是那里倡導的。

傳統(tǒng)公司是金字塔似的，決策從上到下一層一層往下傳。而我們的管理文化則給這里的每個CPU輸入同樣的信息，這樣他在處理相關決策時，他的判斷會和公司判斷連為一體，而不只是依賴上級指令。

所以，在豌豆莢，不是一兩個人在思考，其實有200多個大腦同時在做分布式計算。既然如此，公司管理的透明就變成理性的選擇。

因為我去的第一家公司就是Google，所以我會覺得所有公司不都該這樣嗎？

壹讀：也是……假如你當時去了中石油，也可能覺得公司都應該是中石油那樣的……你覺得Google會強大多久？

王：沒有跡象表明它會失去現(xiàn)在的地位。但不是說它沒有缺點，比如它碰到跟人有關的東西就搞不定，類似社交。但這也是它能一直生存下去的原因。它提供的是基礎設施，Google能崛起靠的是強大的計算能力。

我不需要投奔誰，也不會花錢請全國人民打車

壹讀：你們有競爭對手嗎？

王：有。

壹讀：我看過一次訪談，你們另一位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崔瑾說，“（面對360和百度）我們不一定輸，雖然我們不適應360那一套，但他們也不適應我們這一套……”360是哪一套？

王：這句話不是我說的……但從產品上來講，不一定要拿百度和360對比，我覺得我們和國內大部分互聯(lián)網公司的區(qū)別是，別人不那么把用戶放在最中央的位置。大家想得比較多的是布局、是戰(zhàn)略。這些都對，但對我們來講，最重要的不是布局，而是產品能給用戶提供什么價值。

壹讀：可是企業(yè)最終還是要盈利?。?/p>

王：一個互聯(lián)網公司必須有幾個支柱，首先是有用戶需求，其次是技術上可行，然后必須可持續(xù)。盈利解決的是可持續(xù)的問題，對我來講只是一個手段。

壹讀：有一種說法認為，互聯(lián)網公司只要有足夠多的用戶，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對嗎？

王：有用戶不一定有利潤，還是要花一定精力，找個用戶能接受、客戶能接受，對我們產品發(fā)展還有利的盈利模式。當然，一個基本信仰是只要有用戶，只要用戶每天使用你的產品，就說明你有價值，變現(xiàn)也一定有辦法，但不一定在某個時間之前能找到。

壹讀：都是做搜索的，你怎么看百度在移動端的表現(xiàn)？

王：我們都是做搜索的，但我們對搜索的定義不一樣。移動內容搜索和我們熟悉的PC桌面搜索有顛覆性的變化。

PC端的搜索大家都明白，我們想去一個網頁或網站，要先輸入一個關鍵詞，搜索引擎按關鍵詞索引，把目標網頁或網站抓過來，進行分析和排序后反饋給你。

而在手機上，“內容”多數(shù)不是以網頁而是以應用來呈現(xiàn)的，而各種應用之間沒有鏈接，所以你不能像以前那樣把所有東西抓回來，你必須用其他方法解決問題。

豌豆莢提供了這樣的方法。但還不能說豌豆莢搜索的只是應用，豌豆莢搜索的是應用里的內容。

壹讀：比如？

王：比如我想看《屌絲男士》，豌豆莢會告訴你，這是搜狐視頻里的，然后下載搜狐視頻的應用，直接觀看。

壹讀：百度沒有做這方面的工作，對它來說是不是很糟糕的事？

王：我覺得在互聯(lián)網領域，最大的威脅是自己。傳統(tǒng)上說，百度是一個做網頁搜索的公司，它沒有必要把根基拋棄。說實話，我們現(xiàn)在做應用搜索，看起來風生水起，但也不知道怎么賺錢。對百度來講，假設它這么做，就意味著放棄已有的東西。

壹讀：它可以沖進來跟你搶??？

王：沒關系，但大家都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它們之前積累的經驗技術和用戶全用不上，除非它收購我們，但我們不需要這樣的收購，因為我們大部分用戶都是主動來wandoujia.com，并不是依靠其他導入渠道。而且我們花的錢也不多，我們絕不會想到花那么多錢請全國人民打車。

所以，我們不需要投奔誰。

電腦一定被淘汰，但不知道需要十年還是二十年

壹讀：你會抵制“偏離主業(yè)”的誘惑嗎？

王：慢慢我們也會變成大公司的，如果發(fā)展順利的話。對一個大公司來講，最可怕的是什么？是有新的東西顛覆掉你原來的東西，出于恐懼你會做很多事情，比如大家都做安全衛(wèi)士，那么同質化的產品，為什么還要做？因為要解決安全焦慮，做的是防御性工作。

比如阿里做來往，這就是在防御。

壹讀：你們會防御誰？

王：有同事確實建議過豌豆莢要不要做這個做那個。我在內部常講，我們不需要防御，比如點對點傳輸，這是我們競爭對手都有的標配功能，但我們沒必要有，我們不需要防御，還因為我們沒有什么要防御的。

壹讀：相比傳統(tǒng)工業(yè)時代，有沒有覺得各個行業(yè)、各個單元、各種業(yè)務、各個企業(yè)之間的邊界正變得模糊？

王：但也不能包羅萬象。比如手機娛樂，我們會看這個環(huán)節(jié)在不在我們的邊界里，也有很多人不看好這項業(yè)務，但對我們來說可能就在邊界里面，在別人看來，可能已經出圈了。

壹讀：把視頻放這么優(yōu)先也出于這樣的考慮嗎？

王：豌豆莢2010年成立，我們的使命就是讓手機更簡單好用。而手機有兩個用途，一是通訊、二是內容消費，也就是娛樂。通訊我們不想做，我們只想做娛樂，做內容的消費，而稱得上內容的東西就幾種：視頻、音樂、小說、電子書、鈴聲、圖片、文章等等，視頻肯定是需求最大的一個，我們必須要做這個。

但上線以后發(fā)現(xiàn)沒用?，F(xiàn)在看，原因有幾個：一是耗電，安卓手機當時被吐槽為每晚必須回家過夜，所以大家都不敢在地鐵里看視頻；二是內存不夠。現(xiàn)在這兩個問題都得到改善了。

壹讀：回過頭來看，可以說你們很有前瞻性，但你們要是沒活到現(xiàn)在，評價一定是相反的。

王：是。但2010年做視頻肯定不對。我們有時候講遠期目標有時候講近期。對我們公司來講，容易犯的錯誤是總是很清醒地看到遠期，卻無法判斷這個遠期發(fā)生在五年、十年后還是在今年。對別的公司來講，經常犯的錯誤是只看近期不想遠期。

壹讀：這跟你的專業(yè)有關吧，畢竟是學物理的。

王：確實是。但你看到未來，不等于你要為此去決策。我相信2010年、2009年甚至2008年的時候，大家都知道用手機看視頻，或者是在移動端看視頻是趨勢，想到這點真不難。包括在電腦上做類似手機助手這樣的產品，要讓我看遠期絕對不會去做，因為電腦一定會被淘汰，但你不知道是在十年后還是二十年后。

我眼里的企業(yè)英雄：程益中、阿北和張小龍

壹讀：我聽別人說你的野心挺大？

王：我其實沒什么野心……

壹讀：這里的“野心”不是說你要去中南海，而是說你是不是想打造Google那樣的公司？

王：那是結果，我不把它看成目標，我的看法是做對的事情，然后盡可能努力去做，能做到什么樣就什么樣，而且每家公司都不一樣，每家公司在不同的時期也不一樣。

比如Google很重視設計，我記得它以前的一個設計規(guī)范是，做出來的產品盡可能沒人味，盡可能冰冷，像機器里吐出來的東西，但現(xiàn)在你會發(fā)現(xiàn)它們散發(fā)著人情味。

壹讀：你的眼里，或者是你的記憶里有哪些企業(yè)英雄？比如有的人會說柳傳志、張瑞敏，再年輕點的人會想到馬化騰、馬云，你呢？

王：我會想到程益中。

壹讀：這個回答超出想象……

王：我沒見過他，但很欽佩他，他把一家報社從很低的起點拉到很高的高度。

壹讀：但從零開始做成一件事的人很多。

王：那你覺得企業(yè)英雄是什么概念？

壹讀：比如在我的行業(yè)里，我會數(shù)出幾個不錯的記者，中國記者里我會覺得，嗯，胡舒立不錯，美國有個華萊士也不錯，何偉也還行。在你的領域，你會把列出誰？

王：比如豆瓣的創(chuàng)始人阿北，還有大家說的特別多的微信的張小龍，從做產品角度看他們相當棒，都很堅持、執(zhí)著。比如微信，面對那么多誘惑卻沒有急功近利，這是很難得的。像朋友圈等高活躍度的功能一直藏得很深，這需要勇氣和節(jié)制。

壹讀：“今日頭條”會不會成為你們未來的競爭者？

王：他們的核心不是做信息，他們真正的內涵是個性化推薦，我們真正的內涵是在設計和技術領域的結合上。

壹讀：但有人會覺得你們爭的會是“入口”？

王：我相信張一鳴也不會真從這個角度看問題。我們會有競爭嗎？可能會，比如他如果做應用推薦，或者說如果把資訊看成一種可供搜索的內容放到豌豆莢里，就會有競爭。但我們?yōu)槭裁床缓献髂兀看蠹易鲆粯拥氖?，不是浪費糧食嘛？

壹讀：真不好說。幾年前你會想到騰訊和阿里會打得這么激烈嗎……壹讀接下來會采訪一系列新型公司，假如你是我的話會選擇誰？

王：聚美優(yōu)品、知乎，然后是前輩級公司，美團？豆瓣？

壹讀：雪球呢？

王：我關注不多。不過我覺得陌陌也挺厲害的，還有一個我覺得3G（門戶）不錯，本來生活也很好。

壹讀：預測一下中國互聯(lián)網行業(yè)的前景吧？

王：我相信中國會有很多方面超過美國，像京東這種當日送貨的服務，在美國需要額外支付幾十美元才可以，像嘀嘀打車這樣的應用在美國簡直難以想象。

壹讀：我覺得主要是因為中國傳統(tǒng)服務業(yè)太差，網絡能提供的服務和傳統(tǒng)服務之間的落差太大，所以人們一下子就跑到網上了。

王：互聯(lián)網的一些服務在廣州就不那么發(fā)達，因為廣州太方便了，包括香港，服務業(yè)都很發(fā)達。

壹讀：你覺得中國會出現(xiàn)像Google、微軟、蘋果這樣的公司嗎？

王：會，但首先要改變一些東西。比如我們經常認為，軟件工程師是吃青春飯的，但這個行業(yè)在硅谷已經有幾十年歷史了。再比如設計師行業(yè)，今天還有很多人以為設計師就是美工，這在美國是難以想象的。我覺得產生像Google、蘋果這樣的公司是需要積累的。

技術公司提供的是工具，媒體公司才講價值觀

壹讀：有這樣一段話你聽過吧，“這個世界99%的事情你經驗不足，唯一依靠的是你信仰什么?！?/p>

王：沒聽過，誰說的？

壹讀：是豌豆莢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崔瑾（阿姨）在你們共同接受的采訪中說的。

王：……但我會把這叫文化或原則。

壹讀：她還說，“我們信仰產品第一，我們所有的決定基于以它為前提”，兩句連在一起絕對是非常精彩的管理類“雞湯”，我知道她和李開復老師共事很久，所以很懂得發(fā)明語錄……

王：（笑）其實開復老師是很嚴厲的人，我至今都記得他給我的郵件里的嚴厲批評。

豌豆莢的貓比他們的工程師更有名，但王俊煜的貓總是被它們欺負，所以他從不把自己的貓帶到公司來。

壹讀：問一個比較虛的問題，你有信仰嗎？

王：沒有……

壹讀：你是不是把信仰理解成宗教了？

王：不是嗎？

壹讀：比如技術能改變世界，算信仰嗎？

王：我沒那么樂觀，技術只能改善世界。

壹讀：說說價值觀，你剛才說到程益中，據我了解，你以前還是《南方周末》的忠實讀者？

王：我1998年開始看這份報紙，最喜歡看“新生活”板塊，最喜歡看的欄目是《小強填字》，當然，也看很多社會問題的報道。但后來，2003年或2004年時，它的頭版都變成比較宏觀的話題后就不愛看了。

壹讀：報紙會影響你的價值觀嗎？

王：《南方周末》確實對我價值觀的形成有幫助，但這是自然選擇的結果，也是主動接受這種影響的結果。

壹讀：能不能概括一下你當年接受的價值觀？

王：我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南方周末》每周會講很多故事，呈現(xiàn)一個個具體的人，具體人的具體命運，其實到最后，還是回到對具體人的關心上，這對我影響很大。

壹讀：但你知道包括《南方周末》在內的傳統(tǒng)媒體處境艱難嗎？

王：傳統(tǒng)媒體的衰落不是某個人或某個公司導致的，而是因為用戶的需求不在那里了。

說個有意思的現(xiàn)象，前陣子有人翻出一篇《大西洋月刊》19世紀90年代的文章。文章說，報紙這樣的新媒體出現(xiàn)以后，對傳統(tǒng)媒體會產生巨大沖擊，比如大家在路上要看報紙，閱讀會變得碎片化，人跟人交流的時間變少了……

假如你不知道這篇文章是講報紙，肯定會以為它是在說移動互聯(lián)網。我的意思是說，這種變革在歷史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就看你怎么抓住。

壹讀：作為受《南方周末》影響的人，假如你見到它的總編輯，會給出什么建議？

王：我不知道……我聽說過一個觀點，你要想通過辦一份報紙賺錢，還不如辦一本在飛機上擺放的月刊。從這個角度講，我還是挺悲觀的，所以，我出不了什么主意，我想問題的關鍵是你想要什么，你的追求是什么。

壹讀：你現(xiàn)在做的事情，跟那時接受的價值觀有關嗎？

王：從做事情的角度，我們的價值觀沒那么強烈，我們是家技術公司，技術公司和媒體公司的區(qū)別是，技術公司提供給人更好的完成任務的工具，媒體公司才講價值觀。

壹讀：如果非要往一起想的話，工具也是為了實現(xiàn)人的自由，不是嗎？

王：對。不過做工具反而是把人理性化的過程，比如，我們關心下載的速度快或者慢，卻忽略了使用者的內心，忽略了他的感受，比如他為什么要聽音樂？這其實是我們沒有做好的事情，我其實是在講我們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