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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山的時候山不說話,
我路過海的時候海不說話, 我坐著的毛驢一步一步滴滴答答, 我?guī)е囊刑爨硢。? 大家說我因為愛著楊過大俠。 找不到所以在峨嵋安家, 其實我只是喜歡峨嵋的霧, 像十六歲那年綻放的煙花, 有的時候,或許流浪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慣。 柳絮桃花,自在飛鶯,恰恰馬蹄,淺草閑人,去到江南趕上春; 關外飛雪,天高云遠,銀樹寒霜,紅爐沽酒,漠北塞外有豪情。 ——在不同的地方,感受生活在別處的況味。 人們總是說,江湖兒女,處處是家。但是在我,走遍天涯,尋尋覓覓,只是希望,能夠得到一點他的訊息。 心頭其實早已千遍萬遍想過:便是尋到他,卻又如何?還不是重添相思,徒增煩惱?他所以悄然遠引,也還不是為了我好?但明知那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我卻又不能不想,不能不找。 從來都知道,只要我還愛著像他那樣的人,我就還仰望著高貴而完美的靈魂;只要我還尋找著他的蹤跡,我就還聽從著自己心的聲音。 于是,注定了要浪游四方。 喜樂無憂,如花的韶華,總是有一些故事的: 當街金釵沽酒,季布無二諾,侯嬴重一言,殺狗屠鷹,燕趙遺風; 陸家莊比武招親,鵝黃衣衫,淺淺容顏淡淡妝,一席言談,一曲《有所思》,教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還有呢…… 我曾經(jīng)連續(xù)三個月千里追殺一個土匪,僅僅是因為他無故砍下另一個人的手臂; 我也曾經(jīng)一次將我身上無價的珠寶當?shù)?,僅僅為了湊兩千兩銀子給一個癡情的男子作聘禮。 因為我知道,如果他遇到這些人這些事,也會和我一樣。 但是所有的這些,卻令得傳言中的我,化做武林中的一個神話。 都說這是昆侖三圣一生都在尋找的姑娘;武當?shù)拈_山祖師,聽說我出家的消息,終于也做了道士。某些時候,那句話并沒有謬誤:女人因為愛她的是什么樣的男人而矜貴。所以到了很多很多年后,仍然有人遙想我當年的風采,念念難忘。只是紅顏如花,尋不到苦苦尋覓的人,便直教寂寞開放也罷。 40歲那年,在牛家村村頭遇到一個說書人。 他說起一個很老的故事:說有兩條魚,生活在大海里,某日,被海水沖到一個淺淺的水溝,只能相互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喂到對方嘴里生存,這就是成語“相濡以沫”的由來。 但是莊子說,這樣的生活并不是最正常最真實也最無奈的,真實的情況是,海水終于要漫上來,兩條魚也終于要回到屬于它們自己的天地,最后,他們,要相忘于江湖。 那一刻我終于真正明白,與其天涯思君,戀戀不能相舍,莫若相忘于江湖。 江湖之遠之大,何處是我歸依的故鄉(xiāng)?于是,我到了峨眉,終于在那里住下,羈旅游子,畢竟會有葉落歸根那一日。古佛清燈的歲月,從那一刻開始。 那一年,在終南山上撿到一個小嬰兒,吹彈得破皮膚,嬌弱的笑容。我給她取名,叫做風陵。我要把這半世武功,都化做記憶,留給風陵,留給她的后人,留給峨眉派女子。 60歲的時候,面對梳妝臺,看著鏡中蒼老的容顏,16歲時的記憶仍然鮮明如昨:黑色沼澤,佻脫的九尾靈狐;十月廿四,城中燦爛的煙花綻放。擺弄手心三枚仍然鮮亮的金針,回想彈指而去的韶華。似這般如花美眷,逝水流年,哪搭兒閑尋遍。紅了的櫻桃,綠了的芭蕉,那些拋擲的流光,那些匆匆的腳步,那些曾經(jīng)的等待。 一切都已經(jīng)釋然了吧,少女時代,那個少林寺的大師曾經(jīng)吟誦的經(jīng)文:“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那些貪嗔愛癡,拈花微笑,終于了然于心。 只是有些事,它在心里最底里那個角落,沒有辦法去懷。 每當聽到空中有鳥兒的鳴叫,我都忍不住要仰頭看,然而飛得再高的鳥兒也不及那一只老邁的大鳥,再響亮的叫聲,也不夠那一聲嘶啞的鳴叫。 遠游于湖海之間,太多的名俠豪士沾沾地顯示劍法,然而在我心中,再眩目的劍也比不上那把玄鐵重劍,再精妙的招式,終究不過是花架子。 到了很老的時候,偶爾我還會想,當時,便我那樣的懵懂不知,然而他不是不懂得的吧? 天真無邪的少女,那樣的信任和愛重?——他其實全都知道,只是既然沒有辦法回應,那么,便不說也罷。不見也罷,免得徒增煩惱。小孩兒家,能有什么心事,哄上一哄,給得一些熱鬧物事,小兒女情懷,便扔到一邊去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一生是可以很短的,青春在懷戀中,也就過去了。 全詩: 我走過山的時候山不說話,我路過海的時候海不說話; 我坐著的毛驢一步一步滴滴答答,我?guī)е囊刑爨硢 ? 大家說我因為愛著楊過大俠,找不到所以在峨嵋安家; 其實我只是喜歡峨嵋的霧,像十六歲那年綻放的煙花。 我路過海的時候海不說話,我走過山的時候也聽不到回答; 我騎的毛驢步步滴滴答答,悠悠飄向遠處可從不想要回家。 正當喜樂無憂年韶華如花,遠游風塵之色卻不似十九風華; 愁思襲人無計回避真牽掛,不知天涯何處有那我思念的他。 沒半點音訊怎續(xù)風陵夜話,見不到大哥哥愿知他如何行俠; 上少室山想找無色問一下,老禪師亦不知他是在何處為家。 聞琴聲似和鳥語交相應答,百鳥朝鳳曲難道還有人能撫它? 白衣男子劃了一畫又一畫,不是劍法是癡迷在那棋子圍殺。 旁觀者清一語道破危難局,我彈奏古曲留下了他獨自驚訝; 高歌一曲輕身去不想其它,屈指昆侖三圣闖少林又有何法? 三個老者連騎而來又回轉(zhuǎn),以為是留書之人卻是少林俗家; 他從石亭頂抱著瑤琴落下,教訓了青臉人只為他將我威嚇; 在亭上聽了我和三人對答,其實他也不知名滿天下的爹媽; 這人姓何,雙名叫作足道,名字謙遜得哪有半點狂妄自大? 琴劍棋三絕技藝冠絕西域,昆侖三圣并非三人就是一個他; 抱著瑤琴到處找我為新曲,豐瞻華美奇妙調(diào)和考盤與蒹葭; 伊人難道是我,思慕如霞,右手彈琴左手使劍退敵亦惆雜。 從萬里遠趕來原為送句話,什么經(jīng)書是在油中好讓覺遠拿; 平生足跡未履中土乘此游,路上碰到三個西域少林要比劃; 非逼他去了劍圣名頭不可,反正上少林寺一番做教我猜岔。 萍聚緣和山花與風的爛漫,我怎會不知自己是他心中的她? 若是真能為我再重彈一曲,或許我大哥哥找不到還有個他; 他那張嘴會說話可真不假,憑片言折服老和尚請我進奉茶; 為我一句話愿意不來打架,比劍嫌霸道青石板上把棋盤劃。 覺遠擦掉棋盤又將他劍夾,君寶斜擊一掌他沒能分身招架; 他誓用十招將這少年打發(fā),雖取巧讓君寶倒下也算輸此架。 足尖一點身已在數(shù)丈之外,傳完話就走人怎么忘了叫上咱? 挑著張君寶和我覺遠迅跑,到深山里面疲累過度圓寂坐化; 讓傷心的少年去找我爹媽,自己卻不知何去何從心亂如麻。 不是為楊過才在峨眉住下,我喜歡峨眉的霧像那年的煙花; 我身上佩的倚天寶劍暗啞,昆侖何足道心頭定未將我丟下; 自少林飄然遠去不再回頭,他瀟灑的身影為何卻淚如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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