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山岳的震怒：
猛進(jìn)，猛進(jìn)！
顯你們的猖獗，暴烈，威武；
霹靂是你們的酣口敫，
雷震是你們的軍鼓----
萬丈的峰巒在洶涌的戰(zhàn)陣?yán)?SPAN lang=EN-US>
失色，動(dòng)搖，顛簸；
猛進(jìn)，猛進(jìn)！
這黑沉沉的下界，是你們的俘虜！

壯觀！仿佛跳出了人生的關(guān)塞，
憑著智慧的明輝，回看
這偉大悲慘的趣劇，在時(shí)空
無際的舞臺(tái)上，更番的演著：----
我駐足在岱岳的頂顛，
在陽光朗照著的頂顛，俯看山腰里
蜂起的云潮斂著，疊著，漸緩的
淹沒了眼下的青巒與幽壑：
霎時(shí)的開始了，駭人的工作。

風(fēng)，雨，厲霆，山岳的震怒----
猛進(jìn)，猛進(jìn)！
矯捷的，猛烈的：吼著，打擊著，咆哮著；
烈情的火焰，在層云中狂竄：
戀愛，嫉妒，詛咒，嘲諷，報(bào)復(fù)，犧牲，煩惱，
瘋?cè)频奶?，追著，嗥著，咬著?SPAN lang=EN-US>
毒蟒似的絞著，翻著，掃著，舐著----
猛進(jìn)，猛進(jìn)！
狂風(fēng)，暴雨，電閃，雷霆：
烈性與人生！

靜了，靜了----
不見了晦盲的云羅與霧錮，
只有輕紗似的浮漚，在透明的晴空，
冉冉的飛升，冉冉的翳隱，
像是白羽的安琪，捷報(bào)天庭。

靜了，靜了----
眼前消失了戰(zhàn)陣的幻景，
回復(fù)了幽谷與岡巒與森林，
青蔥，凝靜，芳馨，像一個(gè)浴罷的處女，
忸怩的無言，默默的自憐。

變幻的自然，變幻的人生，
瞬息的轉(zhuǎn)變，暴烈與和平，
劌心的慘劇與怡神的寧靜：----
誰是主，誰是賓，誰幻復(fù)誰真？
莫非是造化兒的詼諧與游戲，
恣意的反覆著涕淚與歡喜，
厄難與幸運(yùn)，娛樂他的冷酷的心，與我在云外看雷陣，一般的無情？

                               ——閱讀于《徐志摩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