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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7日,昨夜雨,早晴,一窗子秋蟲還在,秋風(fēng)更涼。 半日讀字,半日會中,半夜應(yīng)酬,食過飽,時光以消遣。又半日散步、做菜,飯后煮普洱,敲字后午睡。步行14里,凡七日半,計102里。 一定源于出行心愿未果,亦或所存無聊,經(jīng)年來所選書目,旅途見聞?wù)季右挥纾f時不曾有過的奢侈。翻得多了,亦無非身邊雜事,一顆漂泊心,三兩勇敢意,內(nèi)心揣了小小企及的秘而不宣,七上八下走走瞧瞧,一路下來,竟也活出一份讓人嘖嘖的精彩,即使饑不擇食,即使慌不擇路,即使苦不堪言,一一行過的,都是自己的日子。 牽絆過多,思想尚能跳起,已是幸事。雖不高,足以借得一角看萬方花開花落。喜歡一幅畫,一男孩(女孩亦可)站在一摞書上,腦袋剛好趴過圍墻,一眼地闊天寬。畫外題字:“孩子,書可幫你翻墻,無人能夠阻擋。”不曾有過翻墻的野心,隔了千山萬水,借了文字鏡頭,尚能看得世間些許的美好,足慰! 一個人無論走多久行多遠,依舊逃不出自己。細枝末節(jié),點滴瑣碎,一個人的無聊,無一不是另一眼里的風(fēng)景。世間事大同小異,惟沉浸了個人氣息聲色的,才有了屬于個體之生的味道。透過文字光影,于還原了的一個又一個活脫脫真實境況里,尋找另一個自己。若得以讀出脾氣秉性,則蘿卜白菜,各色各香,喜歡的喜歡,不喜歡的猶不喜歡,便聞得“木樨香”的,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 《舌華錄》載:黃龍寺晦堂老子,嘗問山谷(黃庭堅)以“吾無隱乎爾”之義。山谷詮釋再三,晦堂不答。時暑退涼生,秋香滿院,晦堂因問曰:“聞木樨香乎?”山谷曰:“聞。”晦堂曰:“吾無隱乎爾。”山谷悟服。 “吾無隱乎爾”,語出《論語》,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焙玫奈淖?,寫的人肯放自己進去,是為布施;讀的人肯放下諸多引誘,潛于其中,是為隨喜,亦不失為別樣布施。但聞得木樨香時,皆成功德。 行于山,無關(guān)水闊溪長;涉于水,但憑山峻嶺深。一麥在耳,哪管世間紛擾;雙目含黛,一任粉墨春秋。一顆種子,灑在哪里都是一番天地。一方水土里,便是全部的人生悲歡。靜坐、聽?wèi)?、行路、看景、讀書、寫字,皆當(dāng)下自己。即使眼里心上再重要的,連同我們這個自己,常常便成了另一眼里的無關(guān)緊要。本不消成為誰的中心,索性做成幾分多余式樣的好,只消自家心下認可,堪得一個值得在世上活過的人,便是。 昔秋白先生寫《多余的話》,陳丹青印《多余的素材》,皆托多余而實不說尚心有所不甘,說了亦無濟于事,無補時艱。亦或原是不在眼界里的,不招一眼待見的,可說可不說,甚至不屑一說,可有可無,無足輕重著的,一朝風(fēng)云突起或僅僅時過境遷,便是如梗在喉、如箭在弦的欲罷不能。橫豎是多余的,無關(guān)痛癢的,索性打破砂鍋的通透,反去了忸怩惺惺的磊落,值得一讀一思。 人生所謂多余,亦常常便是興味所在,因著無關(guān)死生亡存,得暫以忘憂,享以當(dāng)下,有生之趣。舊有百衲衣者,佛稱袈裟,因用許多方形小塊布片拼綴制成而得名,泛指補丁很多的衣服,除去些老少邊窮地區(qū),便是寺院如今也難得一見了。舊時鄉(xiāng)下常生病遭災(zāi)的小孩子,多以吃千家飯,穿百衲衣,別起一個不像人名的名字,男孩留個“歪桃”,女孩剃成光頭,以祛病化災(zāi)長命百歲。究其根,多余示之,淡化個體存在,使之成為被忽略著的可有可無,神不親鬼不近的不招待見,也便還了孩子們一個天生地長的安然。此用心通神,大與常理相背,若木心之漂泊隱逸者,尚恐人不識其知,成了多余的一個。 陳眉公《小窗幽記》說:“人生莫如閑,太閑反生惡業(yè);人生莫如清,太清反類俗情?!庇陂e于清,亦當(dāng)做多余之想,淡而化之。但有所執(zhí),即成負累,何閑可處?何清之有?凡所歷,常有處多余之身,居多余之位,事多余之職,行多余之事,諫多余之言,經(jīng)多余之途者,皆欣欣然舍近而就遠,不推不磨,直面以從容,不曾稍有窘困,概多余而自居、竊喜者,自有一片天地,恍然木樨清香。 附:孩子,書可以幫你翻墻,無人能夠阻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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