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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源流考 陽光 太陽和月亮是除人類自身居住的地球之外,和人類關(guān)系最為密切的兩個天體。它們很早就成了人類自然崇拜的對象,英國人類學家愛德華·泰勒曾經(jīng)說過:凡是陽光照耀到的地方,均有太陽崇拜的存在??梢钥闯鎏柍绨莸钠毡樾?。其實,月亮同樣是世界各民族曾經(jīng)普遍崇拜的對象。 我國古代同樣盛行著月亮崇拜。月亮很早就被初民神格化為月神了,同時,圍繞著月神產(chǎn)生了豐富的月神神話。雖然我國古代有著豐富的月神神話,但正如我國其他神話以零散而不成系統(tǒng)著稱一樣,它們在表面上看來依然是沒有多少聯(lián)系,不成系統(tǒng)。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本文通過對月神的淵源和流變的考察,發(fā)現(xiàn)我國古代的月神神話,相互之間并不是各不相謀,而是有內(nèi)在聯(lián)系的。并且,它們之間的演變脈絡(luò)也是清晰可尋的。 (一) 《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钡劭≈蕹t思热皇鞘€月亮的母親,毫無疑問,她就應該是月神了。常羲,郝懿行《山海經(jīng)箋疏》云:“與羲和當即一人。”羲和見于《大荒南經(jīng)》,云:“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惫弊ⅲ骸棒撕蜕w天地始生,主日月者也。故《(歸藏·)啟筮》曰:‘空桑之蒼蒼,八極之既張,乃有夫羲和,是主日月,職出入,以為晦明?!衷唬骸氨松咸?,一明一晦,有夫羲和之子,出于暢谷?!蕡蛞虼硕Ⅳ撕椭伲灾魉臅r,其后世遂為此國。作日月之象而掌之,沐浴運轉(zhuǎn)之于甘水中,以效其出入旸谷虞淵也,所謂世不失職耳?!睆慕?jīng)文來看,羲和是十個太陽的母親,自然就應該是日神了。但從郭注來看,羲和只是日月的主神。因此,吳任臣注:“羲和,常羲有陬氏?!焙萝残惺瑁骸啊妒酚?/SPAN>(·五帝本紀)》正義引《帝王世紀》云:‘帝嚳次妃鯫訾氏女日常儀?!洞蠡奈鹘?jīng)》又有帝俊妻常羲,疑與常儀及此經(jīng)羲和通為一人耳?!本褪菍Ⅳ撕团c常羲視作一人。對此,袁珂先生有不同的看法:“吳、郝說羲和即常羲俱非也??嫉劭∪?,一羲和,即此經(jīng)生十日者;一常羲,即《大荒西經(jīng)》生十二月者;一娥皇,即此經(jīng)前文生三身之國者:各俱有不同裔子,則生日之羲和當非生月之常羲可知矣。至于郝說帝俊妻常羲與帝嚳次妃鯫皆氏女常儀為一人則是也。”他肯定了常羲和常儀本為一人的正確,但認為生日之羲和與生月之常羲卻是判然有別,不容混為一談。 究竟哪種說法是正確的呢?如果從別其異而言,羲和與常羲在典籍記載中,分屬日神、月神,當然應該視作二人。如果從主其同而言,羲和與常羲從詞義而言,實際上是一詞之分化,以為一人,亦未嘗不可。如 在南北美洲,許多語言都以同一個詞指稱太陽和月亮。易洛魁人的情況即如此。奧農(nóng)達加(on-ondaga)方言中的ga?ˊgaw、莫霍克(mohawk)方言中的karakwa,即意指這兩個天體,如果需要確指,則加上前綴:andá—kāgagwā,意為“白天的光”;soá—kāgagwā,意為“夜晚的光”。以擴張時表現(xiàn)兇猛而聞名的阿爾岡金(algonkin)族的各種語言采用同樣的方法。因此,在黑腳人(blackfoot)語中késúm意為“太陽、月亮”;在梅諾米尼(menomini)語中,kèˊso意為“大陽”,tip?kèˊso,意為“昨夜的太陽”、“月亮”;蒙塔格奈(montagnais)語中作ěi?ekao—pi?um和tepeskau—pi?um;阿拉伯霍(arapaho)語中作hicis意為“天光”;格羅斯—凡特(gros—ventre)語中則為hīs?s。 在塞米諾爾(seminole)語、希契蒂(hiehifi)語、喬克托(choctaw)語和切羅基(cherokee)語中都只用一個詞指稱太陽和月亮。庫特內(nèi)人說nata’ne.克拉瑪斯人說sábas,既指太陽又指月亮??Z爾特人用意為“夜間的太陽”一詞來稱呼月亮。在加利福尼亞的幾種語言和方言里——阿丘馬維(acho-mawi)語、北邁杜(northernmaidu)語、卡羅克(karok)語、帕特溫(patwiu)語、西波莫(westernpo-mo)和北波莫(northernpomo)語、卡托(karo)語、懷拉基(wailaki)語、湖泊米沃克(lacustrinemiwok)語、瓦波(wappo)語——太陽和月亮具有相同的名字。 在南美洲,比如加勒比(carib)語和圖皮(tupi)語,太陽和月亮一般有不同的名字。但是用一個詞的在圖卡諾(tukano)語部落里也很普遍:在沃帕斯的圖卡諾用mohi—pun,在庫比奧(cubeo)用avyá。在惠托托(huitoto)稱大陽為hitoma,稱月亮為hwi-bui或manaidé—hitoma,即“冷的大陽”。而安第斯高原的奇步查人(chibcha)用不同的詞zuhé和chia指稱大陽和月亮,以此他們分別區(qū)分大陽和月亮的陽和陰。在西坡上的卡亞帕人(cayapa)稱兩顆陽性星為páˊta和popáˊta;查科(chaco)的沃納納人(waunana)用—個詞edau指稱“太陽”、“白天”、“月亮”。 不管有多么豐富的詞匯(這點我們后面再說),大多數(shù)格人(ge)語言由相同的詞根put—、pud—構(gòu)成太陽和月亮的名詞。幾種阿拉瓦克語(arawa-kan)采用相同的做法。所以,在帕利庫爾(palikur)分別以kamoi和kairi構(gòu)成大陽和月亮的詞形;在瓦皮迪亞納(vapidiana)是kamu和kaier;在庫斯特諾(kustenau)是kxami和kwataua;在帕雷西(paressi)是kamai和kalmaré。” 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以同一個詞指稱太陽和月亮的情形,是因為在初民看來,它們都是光明的源泉,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因此它們常常被相提并論。這在我國古籍的記載中尤其得到了顯豁的體現(xiàn)。 《易·離》云:“日月離乎天?!彪x即附麗、附著之義。 《易·系辭上》亦云:“縣(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笨梢娙赵率翘斓亻g最為顯明的事物。 《系辭下》云:“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SPAN> 日月成了天地間光明的源泉?!拔镉型瑺疃愃?,予之一名?!币虼耍湃司陀猛粋€詞來指稱太陽和月亮。同理,我們認為我國古代也曾經(jīng)有過以同一個詞來指稱太陽和月亮。 可見更加準確的說法是古人曾經(jīng)用同一個詞來指稱太陽神和月亮神。從日神羲和與月神常羲的丈夫都是帝俊來看,似乎已經(jīng)透露出她們曾是一人。由于人類最先進入母系氏族社會,與此相應,最初的大神無一例外全都是女性神。因此,帝俊只不過是強加給她們的一個男性配偶神而已。羲和與常羲既然擁有同一個男性配偶神,可能說明了她們最初本是一神。 羲和的含義是什么呢?先看羲字。 《玉篇·日部》:“曦,日色也?!?/SPAN> 《集韻·支韻》:“曦,赫曦,日光?!?/SPAN> 可見羲(曦)本義是指日色、日光。再看和字。 《尚書·禹貢》:“和夷底績?!?/SPAN> 《水經(jīng)注·桓水》引鄭玄云:“和讀曰桓。” 《釋文》引鄭玄則云:“和讀曰洹?!?/SPAN> 《漢書·酷吏傳》:“瘞寺門桓東?!比绺⒆ⅲ骸坝写蟀遑炛某?,名曰桓表?!愃沃籽曰嘎暼绾?,今猶謂之和表?!?/SPAN> 《周禮·天官·大宰》:“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國都鄙?!蓖跻督?jīng)義述聞》卷八“和布”條云:“和,當讀為宣?!筒颊?,宣布也?!?/SPAN> 《禮記·月令》:“命相布德和令?!?/SPAN> 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卷十四“布德和令”條云:“和,當讀為宣,謂布其德教,宣其禁令也?!逼鋵?,和屬歌部,桓、洹、宣并屬元部,韻為對轉(zhuǎn),故和與桓、洹、宣并通?;浮?、宣并從亙受聲義,則和亦當與亙聲義相近。 《說文·十三下·二部》:“亙,求回也?!倍斡癫谩墩f文解字注》云:“回各本作亙,今正。以回釋亙,以雙聲為訓也。回者,轉(zhuǎn)也。亙字經(jīng)典不見。 《易·屯卦》‘磐桓’,磐亦作盤,亦作槃,義當作般?;噶x當作亙。般者,辟也;亙者,回也。馬融云:‘槃桓,旋也?!嵌纸詤枰病!?/SPAN> 桂馥《說文解字義證》云:“通作桓?!?/SPAN> 《書·禹貢》:‘西傾因桓是來’,鄭注:‘桓是隴阪名,其道盤桓旋曲而上,故名曰桓?!薄?/SPAN> 《莊子·應帝王》:“鯢桓之審為淵?!被福读凶印S帝》正作旋,可為張說之證。合諸說以觀之,亙字不見于經(jīng)典,通借作桓字。亙即盤桓、回轉(zhuǎn)、旋轉(zhuǎn)之義。因此,和亦即旋轉(zhuǎn)之義。 《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又東二十里,曰和山,其上無草木而多瑤碧,實惟河之九都。是山也五曲?!惫ⅲ骸扒匚逯??!?/SPAN> 所謂和山,就是因其曲回而得名。此亦可證和為旋轉(zhuǎn)之義。此外,根據(jù)我國最古老的天文學理論“蓋天說”,可以推知,古人認為太陽的東升西落、循環(huán)不已,實際上都是圍繞著斗極而旋轉(zhuǎn)的”。因此,羲和之義,就是“旋轉(zhuǎn)的日光”的意思。古人以此來指稱日神。 常羲實際上就是羲和的倒稱。和屬歌部,常屬陽部,韻為通轉(zhuǎn)。 《竹書紀年》:“陽甲”,注:“一名和甲?!焙娃D(zhuǎn)為陽,猶和轉(zhuǎn)為常,并為歌陽通轉(zhuǎn)。以日神羲和的倒稱常羲指稱月神,可能意味著羲和最初是兼指日月神的,亦即郭璞注所說:“羲和蓋天地始生,主日月者也”。因為在文獻記載中,正稱與倒稱往往所指相同。 如《山海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無繼”,同經(jīng)又作“繼無”?!逗?nèi)經(jīng)》“都廣之野”,《海內(nèi)西經(jīng)》郭注則作“廣都之野”。《說文·五下·矢部》:“矢,古者夷牟初作矢?!薄逗?nèi)經(jīng)》郭注引《世本》:“牟夷作矢。” 此外,《大荒東經(jīng)》:“有女和月母之國。”郝疏:“女和月母即羲和常儀之屬也?!?/SPAN> 據(jù)此, 又如《淮南子·繆稱訓》所云:“日不知夜,月不知晝,日月為明而弗能兼也?!?/SPAN> 太陽和月亮究竟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因此后來就用羲和來專指日神,其倒稱常羲就專指月神了。日神羲和與月神常羲的相互倒稱,既顯示了二者關(guān)系的密切,又顯示了二者的區(qū)別。這和前面所引其他民族以“夜間的太陽”或“冷的太陽”指稱月亮一樣,都體現(xiàn)了太陽和月亮相反相成的特殊關(guān)系。 (二) 后來的月神之名,大都由常羲一名衍化而來?!妒辣尽ぷ髌?/SPAN>}:“黃帝使羲和作占日,常儀作占月?!濒撕?、常儀成為黃帝的占日、占月之官,自然是神話歷史化的結(jié)果。常儀即常羲,儀、羲同從我得聲,并屬歌部,故得通用。 《呂氏春秋·勿躬》:“羲和作占日,尚儀作占月。”畢沅注:“尚儀即常儀。”常從尚得聲,故得通用。 《帝王世紀》:“帝嚳高辛氏,姬姓也。其母不見,生而神異,自言其名曰逡?!{四妃,卜其子皆有天下,……鯫訾氏女日常儀,生帝摯?!钡蹏俊白匝云涿诲摇?,《初學記》卷九所引《帝王世紀》則作“自言其名曰夋”。因此,學者一般認為帝嚳和帝俊為一神之分化”。常儀為帝嚳之妃,實亦由常羲為帝俊之妻所演化而來。 《詩·大雅·生民》孔穎達疏引《大戴禮·帝系篇》亦云:“帝嚳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下妃鯫訾氏之女曰常儀,生摯?!?/SPAN> 《禮記,檀弓上》孔穎達疏引《大戴禮·帝系篇》則云:“次妃陬氏之女日常宜,生帝摯。”宜從多得聲,與儀同屬歌部,因此,常宜亦即常儀。 《文選·月賦》李善注引《歸藏》云:“昔常娥以不死之藥奔月?!倍鹨鄰奈业寐?,故得與羲、儀通用。曹植《辯道論》:“素女嫦娥不若椒房之麗也?!背6鹱麈隙穑瞧灶惢慕Y(jié)果。后世典籍基本上就通作嫦娥了。 《淮南子·覽冥訓》:“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莊逵吉校云:“姮娥,諸本皆作恒,唯《意林》作姮。”學者一般認為,姮字不見于《說文》,當以作恒為是,作姮為俗字”。因此,后世典籍中亦有作恒娥者,韓愈《月蝕詩》:“恒娥還宮室,太陽有室家。”恒娥作姮娥,亦是偏旁類化的結(jié)果。恒、常不僅義近,而且韻亦相通,恒屬蒸部,與常為蒸陽旁轉(zhuǎn)。因此,恒娥當由常娥衍化而來。 《楚辭·離騷》云:“前望舒使先驅(qū)兮,后飛廉使奔屬。”王逸注:“望舒,月御也?!薄峨x騷》又云:“吾令羲和弭節(jié)兮,望崦嵫而勿迫?!蓖跻葑ⅲ骸棒撕停沼??!薄稄V雅·釋天》亦云:“日御謂之羲和,月御謂之望舒。”以望舒為月御,猶以羲和為日御一樣,都只不過是日月神的變形形式而已。望舒一名同樣是由常羲衍化而來。《禮記·表記》:“以人望人,則賢者可知已矣?!编嵭ⅲ骸爱斠詴r人相比方耳?!瘪R天祥、 典籍記載中,還有纖阿為月御之說?!短接[》卷四引《淮南子》云:“月御曰望舒,亦曰纖阿?!薄妒酚洝に抉R相如列傳》:“陽子驂乘,纖阿為御。”集解引《漢書音義》云:“纖阿,月御也?!彼麟[引服虔亦云:“纖阿為月御?!崩w阿亦當由常羲衍化而來,纖屬談部,與常為談陽通轉(zhuǎn);阿與羲則同屬歌部。 (三) 《淮南子·精神訓》云:“日中有踆烏,而月中有蟾蜍。日月失其行,薄蝕無光?!备哒T注:“蟾蜍,蝦蟆?!蓖瑫墩f林訓》云:“月照天下,蝕于詹諸?!备咦ⅲ骸罢仓T,月中蝦蟆,食月,故曰食于詹諸?!笨梢姽湃苏J為蟾蜍是造成月蝕的動物?!短接[》卷四引《春秋演孔圖》云:“蟾蝻,月精也?!本淳`、神靈之義,《管子·內(nèi)業(yè)》:“凡物之精,此則為生。下生五谷,上為列星。流于天地之間,謂之鬼神?!币伦ⅲ骸熬?,謂神之至靈者也。”蟾蜍成為月神,和日中踆烏一樣,都是人格神的一種物化形式而已。 根據(jù)典籍記載,蟾蜍又是由常娥變化而來的。《初學記》卷一引《淮南子》云:“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羿妻姮娥竊之奔月。托身于月,是為蟾蠩,而為月精。” 馬骕《繹史》卷十三引張衡《靈憲》云:“嫦娥,羿妻也。竊西王母不死之藥,服之奔月,將往,枚筮之于有黃,有黃占之,曰:‘吉,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毋驚毋恐,后且大昌?!隙鹚焱猩碛谠拢菫轶蛤??!?/SPAN> 常娥何以會變?yōu)轶蛤苣?/SPAN>? 除了月中有蟾蜍之說外,我們知道還有月兔之說?!冻o·天問》:“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蓖跻葑ⅲ骸把栽轮杏休耍嗡澙?,居月之腹,而顧望乎?”洪補:“菟,與兔同。《靈憲》曰:‘月者,陰精之宗,積而成獸,象兔。” 《藝文類聚》卷一引傅咸《擬天問》云:“月中何有,白兔搗藥?!蹦敲矗煤腕蛤苡质鞘裁搓P(guān)系呢?聞一多先生《天問釋天》云:“以語言訛變之理推之,蓋蟾蜍之蜍與兔音近易掍(《左傳》‘菟裘’,《公羊》‘涂裘’,是其比。——原注),蟾蜍變?yōu)轶竿茫谑且幻鰹槎?,而兩設(shè)蟾蜍與兔之說生焉。其后乃又有舍蟾蜍而單言兔者,此其轉(zhuǎn)相訛變之跡,固歷歷可尋也?!甭務f甚是,蜍與兔并屬魚部,故而相通??梢?,月兔亦由蟾蜍衍化而來。 對于月中蟾蜍和兔之說,古人的看法不一?!端囄念惥邸肪硪灰段褰?jīng)通義》云:“月中有兔與蟾蜍何?月,陰也;蟾蜍,陽也,而與兔并,明陰系陽也?!薄短接[》卷四引《春秋元命苞》云:“兩設(shè)以蟾蠩與兔者,陰陽雙居,明陽之制陰,陰之倚陽?!边@全是基于陰陽學說而立論,日本學者藤田豐八《中國神話考》認為這種解釋“沒有何等價值””’,誠如斯言。古人復有以月為水之說,《淮南子·天文訓》:“積陰之寒氣為水,水氣之精者為月?!睋?jù)此,王充《論衡·說日篇》云:“儒者曰:‘日中有三足烏,月中有兔、蟾蜍。’……夫月者,水也,水中有生物,非兔、蟾蜍也。兔與蟾蜍,久在水中,無不死者。日月毀于天,螺蚌汩于淵,同氣審矣。所謂兔、蟾蜍者,豈反螺與蚌耶?”對于月中蟾蜍和兔之說,王充的反擊可謂有趣,他認為相比兔、蟾蜍而言,螺蚌更有資格居于月中,實際上就是否定了月中蟾蜍和兔之說。當然,正如我們在前面所說,蟾蜍和兔都是循著常娥一名轉(zhuǎn)相衍化而來,并非可以常理相論。因此,王充的辯駁雖然有力,但猶如向本無箭靶的地方空放了一箭一樣,只是徒勞無功而已。 后來,又產(chǎn)生了吳剛伐桂之說?!队详栯s俎·天咫》:“舊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異書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樹創(chuàng)隨合。人姓吳名剛,西河人,學仙有過,謫令伐桂?!眳菍亵~部,與娥為歌魚通轉(zhuǎn);剛、常并屬陽部。故吳剛實由常娥一名的倒稱衍化而來。 此外,方諸的得名亦當和月神之名有關(guān)?!痘茨献印び[冥訓》云:“夫陽燧取火于日,方諸取露于月?!蓖瑫短煳挠枴吩疲骸肮赎栰菀娙?,則燃而為火。方諸見月,則津而為水?!备咦ⅲ骸胺街T,陰燧,大蛤也,熟摩令熱,月盛時,以向月下,則水生,以銅盤受之,下水數(shù)滴?!薄墩f文·十四上·金部》:“鑑,一曰鑑諸,可以取明水于月?!倍巫ⅲ骸啊a諸,當作‘鑑,方諸也’,轉(zhuǎn)寫奪字耳?!吨芏Y·司垣氏》:‘以夫遂取明火于日,以鑒取明水于月。’注:‘夫遂,陽遂也。鑒,鏡屬,取水者,世謂之方諸?!睂τ诜街T,諸家之說雖然有蛤與鏡之異,但它們顯然都與月有關(guān),則可定矣。尤其是高說以方諸為大蛤,極易讓人聯(lián)想到月中蟾蜍,而前引高注,正以蟾蜍為蝦蟆。職是之故, 湯炳正先生曾說:“古代神話傳說之演化,往往以語言因素為媒介,由這一神話形態(tài)轉(zhuǎn)變?yōu)榱硪簧裨捫螒B(tài)?!贝搜粤际?/SPAN>!本文正是循著語言演變的軌跡對月神的源流進行考察的,同時這也為湯先生之說提供了新的論據(jù)。 賈雯鶴,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來源:《社會科學研究》2004年第2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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