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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錄》一書由古羅馬帝國的皇帝“帝王哲學家”馬可·奧勒留寫作,在時隔近兩千年的今天,仍讓人百讀不厭。 這是一本寫給自己看的書,自己與自己對話、自己說服自己,因此也就不過分講究詞藻和結(jié)構(gòu)的安排,而只注意一種思想的深入和進行。 惟一能從一個人那里奪走的只是現(xiàn)在。如果這是真的,即一個人只擁有現(xiàn)在,那么一個人就不可能喪失一件他并不擁有的東西 所有事物消失得多么快呀!在宇宙中是物體本身的消失,而在時間中是對它們的記憶的消失。這就是所有可感覺事物的性質(zhì),特別是那些伴有快樂的誘惑或駭人的痛苦的事物,或者是那些遠播國外的虛浮名聲的性質(zhì)。它們是多么的無價值、可蔑視、骯臟、腐爛和易朽??!所有這些都是理智能力要注意的。理智能力也要注意那些以意見和言論造成名聲的人;注意什么是死亡這一事實:如果一個人觀察死亡本身,通過反省的抽象力把所有有關(guān)死亡的想象分解為各個部分,他就將把死亡視為不過是自然的一種運轉(zhuǎn);如果有什么人害怕自然的運轉(zhuǎn),那他只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無論如何,死亡不僅是自然的一種運轉(zhuǎn),也是一件有利于自然之目的事情。 雖然你打算活三千年,活數(shù)萬年,但還是要記?。喝魏稳耸サ牟皇鞘裁磩e的生活,而只是他現(xiàn)在所過的生活;任何人所過的也不是什么別的生活,而只是他現(xiàn)在失去的生活。最長和最短的生命就如此成為同一。雖然那已逝去的并不相同,但現(xiàn)在對于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所以那喪失的看來就只是一單純的片刻。因為一個人不可能喪失過去或未來——一個人沒有的東西,有什么人能從他那奪走呢?這樣你就必須把這兩件事牢記在心:一是所有來自永恒的事物猶如形式,是循環(huán)往復的,一個人是在一百年還是在兩千年或無限的時間里看到同樣的事物,這對他都是一回事;二是生命最長者和瀕臨死亡者失去的是同樣的東西。因為,惟一能從一個人那里奪走的只是現(xiàn)在。如果這是真的,即一個人只擁有現(xiàn)在,那么一個人就不可能喪失一件他并不擁有的東西。 人的靈魂的確摧殘自身,首先是在它變成宇宙的一個腫塊的時候,或者說,就其可能而言變成一個贅生物的時候。因為,為發(fā)生的事情煩惱就是使我們自己脫離本性——所有別的事物的本性都包含在這一本性的某一部分之中。其次,靈魂摧殘自身是在它被什么人排斥甚或懷著惡意攻擊的時候,那些憤怒的人的靈魂就是這樣。第三,靈魂摧殘自身是在它被快樂或痛苦壓倒的時候。第四,靈魂摧殘自身是在它扮演一個角色,言行不真誠的時候。第五,是在它讓自己的行動漫無目標,不加考慮和不辨真相地做事的時候,因為甚至最小的事情也只有在參照一個目標來做時才是對的,而理性動物的目的就是要遵循理性和最古老的城邦和政府的法律。 在人的生活中,時間是瞬息即逝的一個點,實體處在流動之中,知覺是遲鈍的,整個身體的結(jié)構(gòu)容易分解,靈魂是一渦流,命運之謎不可解,名聲并非根據(jù)明智的判斷。一言以蔽之,屬于身體的一切只是一道激流,屬于靈魂的只是一個夢幻,生命是一場戰(zhàn)爭,一個過客的旅居,身后的名聲也迅速落入忘川。那么一個人靠什么指引呢?惟有哲學。而這就在于使一個人心中的神不受摧殘,不受傷害,免于痛苦和快樂,不做無目的事情,而且毫不虛偽和欺瞞,并不感到需要別人做或不做任何事情,此外,接受所有對他發(fā)生的事情,所有分配給他的份額,不管它們是什么,就好像它們是從那兒,從他自己所來的地方來的;最后,以一種歡樂的心情等待死亡,把死亡看做不是別的,只是組成一切生物的元素的分解。而如果在一個事物不斷變化的過程中元素本身并沒有受到損害,為什么一個人竟憂慮所有這些元素的變化和分解呢?因為死是合乎本性的,而合乎本性的東西都不是惡。 那么幸福在哪里?就在于做人的本性所要求的事情 這一反思也有助于消除對于虛名的欲望,即像一個哲學家一樣度過你的整個一生,或至少度過你從青年以后的生活,這已不再在你的力量范圍之內(nèi)了;你和許多別的人都很明白你是遠離哲學的。然后你落入了紛亂無序,以致你得到一個哲學家的名聲不再是容易的了,你的生活計劃也不符合它。那么如果你真正看清了問題的所在,就驅(qū)開這一想法吧。你管別人是怎樣看你呢,只要你將以你的本性所欲的這種方式度過你的余生你就是滿足的。那么注意你的本性意欲什么,不要讓任何別的東西使你分心,因為你有過許多流浪的經(jīng)驗卻在哪兒都沒有找到幸福:在三段法中沒有,在財富中沒有,在名聲中沒有,在享樂中沒有,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找到幸福。那么幸福在哪里?就在于做人的本性所要求的事情。那么一個人將怎樣做它呢?如果他擁有作為他的愛好和行為之來源的原則。什么原則呢?那些有關(guān)善惡的原則:即深信沒有什么東西于人是好的——如果它不使人公正、節(jié)制、勇敢和自由:沒有什么東西對人是壞的——如果它不使人沾染與前述品質(zhì)相反的品質(zhì)。 每一本性當它在循自己的路行進得很好時都是滿足于自身的,當一個理性的本性在其思想中不同意任何錯誤的或不確定的東西時;當它使自己的活動僅僅指向有益于社會的行為時;當它把它的欲望和厭惡限制在那屬于自己力量范圍之內(nèi)的事物上時;當它滿足于那普遍本性分派給它的一切事物時;我們就說一個理性的本性循自己的路行進得很好。因為每一特殊本性都是這一共同本性的一部分,正像葉子的本性是這一植物本性的一部分一樣,但在植物那里,葉子的本性是那沒有知覺或理性、容易受到阻礙的本性的一部分,而人的本性則是這樣一種本性的一部分,這種本性不易受到阻礙,是理智和公正的,因為它根據(jù)每一事物的價值平等地給予一切事物以時間、實體、原因(形式)、活動和事件。 你沒有閑空或能力閱讀,但是你有閑空或能力防止傲慢,你有閑空超越快樂和痛苦,你有閑空超越對虛名的熱愛,不要煩惱于愚蠢和忘恩負義的人們,甚至不要理會他們。 后悔是一種因為忽視了某件有用的事情而作的自我斥責,而那善的東西必定也是有用的,完善的人應當追求它。但完善的人沒有一個會后悔拒絕了感官的快樂。這樣快樂就既非善的亦非有用的。 當你不情愿地從眠床上起來時,記住這是按照你的結(jié)構(gòu)和人的本性去從事社會活動,而睡眠卻是對無理智的動物也是同樣的。但那以每個個體的本性為據(jù)的東西,也是更特殊地屬他自己的東西,是更適合于他的本性的,也確實更能帶來愉悅。 如果一件事是在你的力量范圍之內(nèi),為什么不做它呢?但如果它是在另一個人的力量范圍之內(nèi),你責怪誰呢?責怪原子(偶然)抑或神靈?不論怪誰都是愚蠢的。你絕不要責怪任何人。因為如果你能夠,就去改變那原因;但如果你不能夠,那至少去改正事物本身;而如果連這你也做不到,那你不滿有什么用呢?因為沒有什么事物是不帶有某種目的做出的。 一個人做適合于一個人做的工作對他就是滿足。那么適合于一個人做的工作就是:仁愛地對待他的同類,輕視感官的活動,對似可信的現(xiàn)象形成一種正當?shù)呐袛啵瑢τ钪娴谋拘院桶l(fā)生于它之中的事物做一概觀。 品質(zhì)閃耀在良好的傳承中 從我的祖父維勒斯,我學習到弘德和制怒。 從我父親的名聲及對他的追憶,我懂得了謙虛和果敢。 從我的母親,我濡染了虔誠、仁愛和不僅戒除惡行,甚而戒除惡念的品質(zhì),以及遠離奢侈的簡樸生活方式。 從我的老師那里,我明白了不要介入馬戲中的任何一派,也不要陷入角斗戲中的黨爭;我從他也學會了忍受勞作、清心寡欲、事必躬親,不干涉他人事務和不輕信流言誹謗。 從阿珀洛尼厄斯,我懂得了意志的自由和目標的堅定不移;懂得了在任何時候都要依賴理性,而不依賴任何別的東西;懂得了在失子和久病的劇烈痛苦中鎮(zhèn)定如常;從他,我也清楚地看到了一個既堅定又靈活,在教導人時毫不暴躁的活的榜樣;看到了一個清醒地不以他解釋各種哲學原則時的經(jīng)驗和藝術(shù)自傲的人;從他,我也學會了如何從值得尊敬的朋友那里得到好感而又絲毫不顯得卑微,或者對他們置若罔聞。 從塞克斯都,我看到了一種仁愛的氣質(zhì),一個以慈愛方式管理家庭的榜樣和合乎自然地生活的觀念,看到了毫無矯飾的莊嚴,為朋友謀利的細心,對無知者和那些不假思索發(fā)表意見的人的容忍:他有一種能使自己和所有人欣然相處的能力,以致和他交往的愉快勝過任何奉承,同時,他又受到那些與其交往者的高度尊敬。 從文法家亞歷山大,我學會了避免挑剔,不去苛責那些表達上有粗俗、欠文理和生造等毛病的人們,而是靈巧地通過回答的方式、證實的方式、探討事物本身而非詞匯的方式,或者別的恰當啟示,來引出那應當使用的正確表達。 從我的兄弟西維勒斯,我懂得了愛我的親人,愛真理,愛正義;從他,我知道了思雷西亞、黑爾維蒂厄斯、加圖、戴昂、布魯特斯;從他我接受了一種以同樣的法對待所有人、實施權(quán)利平等和言論自由平等的政體的思想和一種最大范圍地尊重被治者的所有自由的王者之治的觀念;我也從他那里獲得一種對于哲學的始終一貫和堅定不移的尊重,一種行善的品質(zhì),為人隨和,抱以善望,相信自己為朋友所愛;我也看到他從不隱瞞他對他所譴責的那些人的意見,他的朋友無需猜測他的意愿;這些意愿是相當透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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