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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訴約在七、八個月前,于田間勞作時,忽然出現極度饑餓感,心慌、出冷汗,清水盈口。急急歸家,適其妻從集市購回豬油二斤,急命烹之,不待其冷,居然連油帶渣一同食盡。食后頗覺舒適,不嘔、不脹、不瀉。自此以后。每隔一、二日,最多三日,又復以前狀。如無豬油,肥肉、菜油、花生油亦須頓飲一大碗(約一斤許)。正常飲食反而減少,發(fā)作時雖勉進倍量飲食蔬菜,亦不足以解其饞。半年以往,家中變賣一空。形體益見消瘦,精神不支。四處求醫(yī),咸云不識此病?;蛟恢邢?,投地黃、黃連劑不效;或曰異嗜癥,用驅蟲藥亦不效。
余聞其困篤如此,深自同情,反復尋思,一籌莫展。若為中消,則其證為消谷善饑,此人消則消矣,而所“消”者非米面谷食,若謂異嗜癥,此人嗜則嗜矣,而尋常食用之動、植物油,卻何以稱異!且以上之治法皆無寸效,故知其非是。查前人著作中,亦未見類似病癥之記載。唯射水余無言先生《余氏父子經驗方》(系五十年代自費印刷,余從先輩蒲輔周先生處偶見之。蒲老早巳作古,此書亦難復查,故只憶得其大概),曾載一人善饑,每餐須食米飯、饅頭二斤以上,日可四、五斤,而化驗檢查無任何陽性可見者。余無言先生當時亦無計可施,忽憶及本草書言某藥服之不饑語,乃選黃精、地黃、人參等味大劑與服而愈。
察患者面色青黃,骨瘦如柴,精神疲憊,表情痛苦,舌質淡有齒痕,舌苔白厚而潤,六脈無力,右關脈尤弱,乃斷為“中虛”。方選《局方》白術六一散,即白術六兩、甘草一兩,水煎服,專從補益脾氣入手以消息之。劑量頗大,意在填補。囑兩日一劑,三劑。
一周后,其妻驚喜來告:藥后頗見效,幾天內僅小發(fā)一次,堅忍未食油類,難受片時,亦自安。余亦未期其效如此之速,不禁喜甚。原方改為散劑,日三次,每次服五錢,連進五六料,病漸向愈,飲食增進,精神漸好,追蹤觀察多年未復發(fā)。(何紹奇主治、供稿)
[編者按]中虛大量食油,臨床確屬罕見。本病起于勞作饑餓,患者舌質淡而胖,舌苔白而潤,六脈無力,右關尤弱,中氣大虛已昭然若揭。方選大劑白術甘草,甘溫補脾,亦屬合拍,故收立竿見影之效。但此證何以大量食油而暫安?其理實有深究之必要。蓋中氣虛則血脈不利,血脈不利勢必心慌意亂,精神疲憊?!侗静荨吩疲回i脂味甘,通利血脈?;颊卟“l(fā)之際,大量食油以行氣血,諸疾可得暫解。但中氣不復,血脈終不得利,與服大劑術草,峻補中氣,氣不虛則血不滯,實為治本之法。然大量食油,亦非中虛患者必見之癥,此乃體質之差異故耳。
主治者根據病人脈舌斷為“中虛”,本已得當。但其大量食油而安的表現,實際上也反映了“中虛”之本質。《金匱》云;“五臟病各有所得者愈”,臨床不可不察。
124.嗜豬油案
1981年3月診治一患者,因患風濕病后,服祛寒燥濕藥過多,出現胃脘嘈雜難受,需頓服豬油6兩以上,方覺暫安,多食善饑,口不渴,兩手震顫,顏面潮紅,持續(xù)8個月之久,共喝豬油110余斤。尿糖、血糖等項檢查均屬正常,舌質紅無苔,脈弦細數。此因溫燥之品耗傷胃陰,津液不能自養(yǎng),故求甘潤以自救。陰不斂陽,虛陽上浮,則面部潮紅?!拔钢?,肝風動”,筋脈失養(yǎng)故兩手震顫。證屬胃陰虧虛,肝風內動,筋脈失養(yǎng),當以益胃生津、柔肝潛陽。
玄參、麥冬、生地、玉竹、生龍骨、生牡蠣、白芍、懷牛膝。數劑而愈。(湖北省黃坡縣中醫(yī)院段世彪,張介眉:《云南中醫(yī)雜志》1982年第3期)
[編者按]病人的特殊嗜好,往往是疾病本質的真實反映,具有重要的診斷價值,如中虛者多喜甘,脾濕者多喜辛辣香燥等。本證聞及較少,錄之以供參考。
125.嗜食黃土案(一)
張Xx,男,38歲,工人,于1963年4月10日就診。
患者自去年開始患食土癥,無它痛苦,惟不思食,逐漸消瘦,四肢酸重無力。每天必吃黃土塊(火炕或灶堂黃土塊)三次,每次能食一碗,若不食則覺心里難受,口甜,身沉,口出異味。其面色蒼白,精神疲倦,舌質淡,苔白厚而滑,脈弦而有力,寸脈弱。病乃脾運失職,不能制濕,濕郁中焦之故。治宜健脾燥濕,投以獨味白術散。
白術500克,黃土炒后研為細粉,每日三次,每次6克,白開水送服。服藥期間忌食瓜果、腥冷食物。
服藥一料,諸癥悉除,恢復如常人。
[原按]食土癥,在兒童中比較常見,然象此例38歲之人,且食土量之大,臨床尚屬少見。余以白術治之,取其味甘苦性溫,甘能補脾,苦能燥濕,溫能和中以補脾胃之氣,而燥濕邪,使脾胃之氣復,濕邪得化,故病能較快獲愈,(黑龍江鄭僑,《千家妙方》上冊,第209頁,戰(zhàn)士出版社1982年7月)
[編者按]偏嗜異物,多為蟲積,本案雖未言蟲積,但并不排除之。如因蟲積而致脾虛、消瘦、異食等癥,先益氣健脾以補其虛,也是常規(guī)大法,脾虛好轉,異食等癥自然緩解,但須繼以驅蟲治療,才能杜絕復發(fā)。不過,臨床上是否存在非蟲積而嗜食異物者?其發(fā)生原理怎樣?當進一步觀察。
126.嗜食黃土案(二)
焦XX,男,53歲,農民。1979年6月23日初診。頭昏,胃脘疼痛,中滿食少,四肢乏力,其脈遲,舌苔薄白,面黃肌瘦。經再三追問病史,方言三十余年來,每晚吃黃板土一碗才能入睡。我思此為嗜食癥,當先治胃脘痛,即開藿香正氣散加肉桂、五味、小茴,服二劑疼痛止。古人認為此屬蟲積,故擬烏梅丸加減,
烏梅15克、細辛3克、附予6克、肉桂6克、黨參12克、黃柏6克、干姜6克、當歸4克、花椒3克、甘草6克、南瓜籽30克、醋50毫升。囑服三劑。
藥后吃土量大減,即囑再服三劑,隔日服用,如此治療,吃土量又減。為達到完全根除目的,除囑其繼續(xù)服藥外,又配用經濟簡便之單驗方治療:好醋500毫升、花椒30克,煎開備用,每晚想吃土時,服25毫升,堅持月余,至今三年未再復發(fā)。(寶雞市中醫(yī)院王文彩;《陜西中醫(yī)》1983年第4期)
[編者按]本案可能是鉤蟲病,惜未檢驗以確診。然其治療步驟與措施,可取可行。
127.嗜食污泥案
玉田隱者云;一女子忽嗜河中污泥,每日數碗方快,有一醫(yī)用壁間敗土,調水飲之遂愈。丹溪云,吃泥,胃氣熱也。用黃芩、白術,茯苓、軟石膏煎服。(《奇癥匯》第182頁,中醫(yī)古籍出版社1981年12月)
[編者按]異食之癥,多為蟲積。因蟲積久生熱,而嗜河中污泥不過暫圖一時緩解之快。編者認為,丹溪所謂胃氣熱乃標證也,待胃熱清解,仍當尋根治本,從蟲積探討。
128.嗜食樟腦丸案
何XX,女,16歲,常德市酒廠學徒工。1979年9月29日初診。
患者于去年開始,偶得市面所售之樟腦丸,初時覺氣好聞。時常聞之,致不愿釋手,常將此丸藏于衣袋內,以便隨手取出嗅聞。以后愈聞愈愛此氣味,過數月,進而嚼其丸,嘗其味,竟覺此丸味佳,便不時要嚼。嘗此丸一、兩口,方感到舒服。父母見其形容日漸消瘦萎黃,方漸知其事緣故。遂將女所藏之藥丸搜盡,但女又設法獲此丸,雖經好言勸慰,厲聲警告與打罵,皆莫能阻,至今已一年多,猶如嗜鴉片煙者,已成癮疾。曾服中藥多劑無效。來診時,形體單弱消瘦,面黃憔悴,精神萎靡,并訴胃脘灼痛,不思飲食,多夢少眠,口干渴飲,月經量多。我思樟腦丸為多量山奈,少量樟腦加白蠟做成,少女長期嗅聞嗜食此等辛熱異物成癮,腹中必有癖積,然胃亦必為其穢毒所傷,先擬用辟穢解毒,消積清熱法試治之。
藿香6克、佩蘭6克、海藻30克、貫眾30克、花粉20克、荷葉一張。
二診:服上方四劑后,二十多天,雖未服藥,但已不要再嚼此丸,只間隔一、二天想起此丸時要聞一聞氣味,胃脘仍灼痛,噯氣,大便秘結,此嗜食樟腦丸癮念雖已漸漸淡薄,但穢毒致胃脘氣血凝滯未得改善。治宜行氣活血、祛瘀止痛。
黨參18克、大黃3克、厚樸5克、枳實3克、木香5克、當歸12克、藿香10克、檳榔10克、桃仁10克、炙甘草10克、火麻仁12克。
三診:服上藥五劑后,得大便通,胃脘僅隱痛不舒,飲食增加,精神明顯好轉,但有時于臨睡前偶然想起樟腦丸,仍要拿出來聞一聞,可見其癮一時難以斷盡,乃鼓勵下定決心,不要再收藏此丸,并配合和胃、調養(yǎng)氣血之品調服之。(《廖仲頤醫(yī)案》,湖南省常德市中醫(yī)院1980年內部刊印,廖兵,朱湘英整理)
[編者按]嗜癖一證,多種多樣,但嗜樟腦丸者,臨床罕見。今市售樟腦丸,為多量山奈、少量樟腦加白蠟做成,主要外用于辟穢殺蟲防蛀,不能內服。內服后產生的毒性反應,主要是樟腦所致。本案據此推理得出“腹中必有癖積,胃亦必為其所傷”,先擬“辟穢解毒、消積清熱法”治之,方中藿香辟穢快膈寬中,佩蘭辟邪散結開郁解毒,海藻軟堅除癖積,貫眾散瘀解熱、解毒,花粉清胸胃之煩熱、生津止渴潤槁、消瘀結,荷葉散血升清、助脾開胃。藥雖簡,效頗宏,僅服四劑,其癮大為減少。次診用人參利膈湯行氣活血、祛瘀止痛,以通為補,治其已傷之胃。三診從整體著眼,調養(yǎng)氣血以善后。全案從審因論治入手,構思新巧,用藥精當,在短期內獲得了消除樟腦丸毒性作用的效果。但本證既屬癮癖,精神鼓勵亦是必不可少的措施之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