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時候過分挑剔一家餐館的口味就是矯情。我有不少喜歡喝酒的朋友,張弛的據(jù)點是懋林居,出品不怎么好吃的狗不理包子;高星的據(jù)點是通華苑,在他家樓下,做似是而非的川菜跟烤鴨,我每次收到他吃飯短信想都不用就是這家;阿堅的據(jù)點是新街口的天川,早拆了,還有人拍了這幫人的紀錄片;后來阿堅一度把據(jù)點挪到了柳林餐館,這里符合酒鬼們的喜好:菜價實惠、啤酒便宜,24小時、服務員不催、有廁所。 吃熟了就能塞給服務員10塊錢叫她去外面買煙;喝啤酒四個四個的上不間斷;經(jīng)常有當兵的小伙子在這里吃飯看著我們桌子上成堆的啤酒瓶。其實這里的菜品不錯,招牌是熏肉大餅,吃過那么多次,似乎只吃過一次,現(xiàn)烙的大餅酥脆,金黃,肘子肉塞在里面,解饞。然而更多的時候,我們喝酒,主食可以免了,主菜也可以免了,有盤花生就能喝三輪。 我記得這里門口有玉蘭樹,四月里開花,花瓣顯得那么輕。在這里我似乎跟詩人小招酒后拌嘴,然而在2011年的2月14日,小招在老家湖南的一座橋上,跳橋自殺。死的時候25歲,跟當年的海子同齡。死亡能跟世界和解,吃喝能跟生活和解,我們用不同的方法尋找著理由。 沒有人天天吃大餐,就像沒有人在家里也穿著晚禮服。小吃食往往是生活的底色,我們都有一些館子,可以當成食堂,這家食堂基本上就是我們的生活半徑上,恍惚不定的陰影。一個能當食堂的地方無外乎有以下幾點:方便,我就住在附近,走路幾步遠;實惠,價格不貴;味道不難吃,好吃是奢求,不難吃就能湊合;熟悉,服務員都認識你,知道你的偏好和習慣,服務能上點心。 我的食堂遍布在我居住的周圍三公里范疇之內,比如一家叫紫光園的館子。這是一個可以一個人來吃飯的飯館,許多餐廳不適合一個人用餐,覺得孤獨恍惚,除非是在麥當勞。去餐廳吃飯似乎是個固定的群體行為,一個人去是不合時宜的。但是在這里,每當一個饑腸轆轆的中午,我來到這里,點一個醋木,點一份炒疙瘩,吃飽了,喝也美了,額頭上都是一層汗珠,買單出門,仰天長嘯,就像游戲里的人物剛加滿了血。 在每一所大學附近,都會有一些兼做學生食堂的小館子,這里一般都便宜,老板跟每一屆的學生混的熟,而學生熟悉這里的菜勝過熟悉系里的老師。我所在的附近有一所著名的大學,以前叫北廣,現(xiàn)在叫傳媒大學,我熟悉附近的菜館就像熟悉當年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每當傍晚時分,穿梭過都是學生的街道,看著漂亮的女學生穿著吊帶和拖鞋,懶散的走在樹蔭下。先去一家買燒餅的老太太的攤子上買了一個燒餅夾土豆,大口嚼著,去一家叫“湘極了”的街邊小館。 都是湖南土菜,在學校周邊的小湘菜館通通都有一種激情四射的感覺,我們吃蘿卜干炒臘肉,吃剁椒魚頭,想當年情史。旁邊有個潔白的姑娘一邊吃飯,一邊抬頭看電視——電視被放在高處的架子上,她自己吃一份炒菜,一份米飯,一邊看一邊笑出咯咯聲。我們看著那個姑娘有點失語,不聲不響的干掉了杯子中的啤酒。 我的另外一家食堂是一家巴掌大的小館,在附近的四川大院里,小館沒有名字,估計以前是大院里的食堂,現(xiàn)在的名字叫中建餐廳——因為這個院子是中建集團的川籍家屬院。 每次在這里吃飯就有一種在異鄉(xiāng)的感覺,似乎是在四川的某一個小縣城里。周圍都是四川口音,和老板都熟稔,老板娘風騷能干,叫我覺得說普通話都不好意思張嘴點菜,至少在這里,四川話是第一語言。這里的菜品很四川,比我在川辦吃的還要正宗,豌豆尖都被擇的清清楚楚,臘肉香腸泡菜都是自己托人從四川帶或者自己做,廚師在后廚大聲招呼,新推出的菜品就把菜名寫在墻上的小黑板上,最近更新的是:菜頭炒臘肉、香辣鯰魚、四川香腸、怪味翅中…… 餐具不講究,但是分量很足,湯湯水水一律盛放在黃色的搪瓷鐵盆里,鐵盆的邊緣都已經(jīng)破損;米飯放在一個木質大桶里,自己盛,隨便吃多少都是一碗米飯的錢。味道很80年代,價錢也很80年代,我經(jīng)?;ㄈ氖畨K錢吃得肚歪。 推薦這里的香鍋鯰魚,滿滿一盆,香辣解饞,魚肉細膩,我也偏愛里面的魔芋。菜頭炒臘肉也不可或缺,但是一般我都叫他們清炒菜頭,只有這樣才能充分體驗菜頭的清香。菜頭在北京的川菜館里已屬罕見,這里居然還有兒菜。有多少北方人見到菜頭跟兒菜就犯暈,這一坨坨水嫩水嫩的小綠疙瘩到底什么?但是用它清炒、燉湯都是鮮嫩的一塌糊涂,就像洛麗塔就坐在你身邊。
|
|
|
來自: baoyisheng143 > 《家常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