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陵春
李清照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1.風住塵香:風停了,塵土里帶有落花的香氣。塵香:落花化為塵土,而芳香猶在。陸游《卜算子》:“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與此意同。2.日晚倦梳頭:按照古代的婦女習慣,一起床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梳妝打扮。而詩句的意思是到了正午都沒有無心梳頭,因為無人觀賞自己的容貌。3.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此句抒寫作者凄涼落寞的心境。物事人非:風物依舊,人事卻已不同。這里是說,自己與丈夫(趙明誠)收集的金石、文物、書籍還在,可大宋朝廷卻偏安一隅,丈夫也已經(jīng)去世,自己流離失所,一切均已不可與往昔相比。事事休:一切事情都完了。4.雙溪:浙江金華的一條河。東港、西港二水流至金華匯合,稱婺港,又稱雙溪,是當時的游覽勝地。這里指的是李清照將要春游的地方。5.擬:打算。舴艋(zé měng)舟:形似蚱蜢的小船。
春風停息,百花落盡,花朵化作了香塵,天色已晚還懶于梳頭。風物依舊是原樣,但人已經(jīng)不同,一切事情都完了,想要訴說苦衷,眼淚早已先落下。
聽說雙溪春光還好,也打算坐只輕舟前往觀賞。只是恐怕漂浮在雙溪上的小船,載不動許多憂愁。
狂風終于停歇了,花也已被吹盡,只有塵土中還留著一點香氣。太陽已經(jīng)很高了,我卻還是無心梳洗打扮。眼前的風物還在,可人卻不在了,好像一切都沒有意義!我想說出滿腹的哀愁,可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卻已止不住地流!
聽說雙溪的景色還不錯,我也曾想到那里去在溪上泛舟??墒侵慌潞?,雙溪那樣的小的船兒,載不動我這滿懷的憂愁!
風停了,凋零的殘花滿地,只有余香留散在塵泥里,雖然太陽已升得很高了,但我懶得梳頭??吹轿锸侨朔?,對一切都已心灰意懶,還沒開口,眼淚就先流出來了。
聽說雙溪那邊春光還好,也想去那兒乘船春游。但舟輕愁重,象蚱蜢一樣的小船,載不動自己這么多的愁呀。
狂風已住,塵土里充滿了花香,繁花被風摧殘落盡,太陽已高我還懶于梳頭。都因為“物事人非”——歡樂痛苦事事皆休,要訴說淚水卻先流。
聽說雙溪那邊春光還好,也想到那里泛輕舟。但又恐怕雙溪的輕舟,載不動我的許多憂愁。
摧花風住,花化塵泥空自香,春去凄涼,黃昏獨自懶梳妝。風物無恙,人事般般滄桑變化,還沒開腔淚水先流。
聽見說雙溪風景美如畫,也想散散心,春游把船劃。怕是雙溪舴艋小而輕,載不動我這么多的愁苦。
此詞寫于作者晚年避難金華期間,時在紹興四年(1134)金與偽齊合兵南犯以后。其時,丈夫既已病故,家藏的金石文物也散失殆盡,作者孑然一身,在連天烽火兵南犯以后。其時,丈夫既已病故,家藏的金石文物也散失殆盡,作者孑然一身,在連天烽火中飄泊流寓,歷盡世路崎嶇和人生坎坷,因而詞情極為悲苦。
清吳衡照《蓮子居詞話》卷二評曰:“悲深婉篤,猶令人感伉儷之重?!彼撋跚?。
首句用筆極為細膩:其意不過是說風吹花落,卻不從正面著筆,而落墨于“風住”、“花已盡”的結(jié)局。塵土因花落而香,說明落花遍地,而這又反照出風之狂暴。一句中有三層曲折,確是匠心獨動。次句寫日色已高,而猶“倦”于梳頭,從側(cè)面揭示情懷之苦、心緒之亂,筆法略同于其早期詞作《鳳凰臺上憶吹簫》中的“起來慵自梳頭”,但一為生離之愁,一為死別之恨,巨細深淺均有所不同,作者在遣辭上易“慵”為“倦”,正顯示了二者之間的差別。三、四兩句是漱玉詞中并不多見的直抒胸臆之筆。之所以一改含蓄風格,當是因為洶涌澎湃的情潮已漫出心堤,無法遏制,只好任其自由宣泄?!拔锸侨朔鞘率滦荨?,說明她生活中原有的美好東西已盡皆喪失,無一留存,雖是放筆直書,卻具有高度的概括力。過片后“聞說”二句宕開一筆,寫自已有意泛舟雙溪,觀賞春光,精神似稍振起。但“只恐”二句復又折回,跌襯出更趨深重的愁情?!俺睢北緹o形,難以觸摸,而今船載不動,則其重可知、其形可想。這是其構(gòu)思新穎處。此外,下片中“聞說”、“也擬”、“吸恐”六字前后勾連,也是揭示作者內(nèi)心活動的傳神筆墨。
這首詞是宋高宗紹興五年(1135)作者避難浙江金華時所作。當年她是五十三歲。那時,她已處于國破家亡之中,親愛的丈夫死了,珍藏的文物大半散失了,自己也流離異鄉(xiāng),無依無靠,所以詞情極其悲苦。
首句寫當前所見,本是風狂花盡,一片凄清,但卻避免了從正面描寫風之狂暴、花之狼藉,而只用“風住塵香”四字來表明這一場小小災難的后果,則狂風摧花,落紅滿地,均在其中,出筆極為蘊藉。而且在風沒有停息之時,花片紛飛,落紅如雨,雖極不堪,尚有殘花可見;風住之后,花已沾泥,人踐馬踏,化為塵土,所余痕跡,但有塵香,則春光竟一掃而空,更無所有,就更為不堪了。所以,“風住塵香”四字,不但含蓄,而且由于含蓄,反而擴大了容量,使人從中體會到更為豐富的感情。次句寫由于所見如彼,故所為如此。日色已高,頭猶未梳,雖與《鳳凰臺上憶吹簫》中“起來慵自梳頭”語意全同,但那是生離之愁,這是死別之恨,深淺自別。
三、四兩句,由含蓄而轉(zhuǎn)為縱筆直寫,點明一切悲苦,由來都是“物是人非”。而這種“物是人非”,又決不是偶然的、個別的、輕微的變化,而是一種極為廣泛的、劇烈的、帶有根本性的、重大的變化,無窮的事情、無盡的痛苦,都在其中,故以“事事休”概括。這,真是“一部十七史,從何說起”?所以正要想說,眼淚已經(jīng)直流了。
前兩句,含蓄;后兩句,真率。含蓄,是由于此情無處可訴;真率,則由于雖明知無處可訴,而仍然不得不訴。故似若相反,而實則相成。
上片既極言眼前景色之不堪、心情之凄楚,所以下片便宕開,從遠處談起。這位女詞人是最喜愛游山玩水的。據(jù)周輝《清波雜志》所載,她在南京的時候,“每值天大雪,即頂笠、披蓑,循城遠覽以尋詩”。冬天都如此,春天就可想而知了。她既然有游覽的愛好,又有需要借游覽以排遣的凄楚心情,而雙溪則是金華的風景區(qū),因此自然而然有泛舟雙溪的想法,這也就是《念奴嬌》中所說的“多少游春意”。但事實上,她的痛苦是太大了,哀愁是太深了,豈是泛舟一游所能消釋?所以在未游之前,就又已經(jīng)預料到愁重舟輕,不能承載了。設想既極新穎,而又真切。下片共四句,前兩句開,一轉(zhuǎn);后兩句合,又一轉(zhuǎn);而以“聞說”、“也擬”、“只恐”六個虛字轉(zhuǎn)折傳神。雙溪春好,只不過是“聞說”;泛舟出游,也只不過是“也擬”,下面又忽出“只恐”,抹殺了上面的“也擬”。聽說了,也動念了,結(jié)果呢,還是一個人坐在家里發(fā)愁罷了。
王士稹《花草蒙拾》云:“‘載不動許多愁’與‘載取暮愁歸去’、‘只載一船離恨向兩州’,正可互觀?!p槳別離船,駕起一天煩惱’,不免徑露矣?!边@一評論告訴我們,文思新穎,也要有個限度。正確的東西,跨越一步,就變成錯誤的了;美的東西,跨越一步,就變成丑的了。象“雙槳”兩句,又是“別離船”,又是“一天煩惱”,惟恐說得不清楚,矯揉造作,很不自然,因此反而難于被人接受。所以《文心雕龍·定勢篇》說:“密會者以意新得巧,茍異者以失體成怪?!薄扒伞敝c“怪”,相差也不過是一步而已。
李后主《虞美人》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敝皇且猿钪啾人喽?。秦觀《江城子》云:“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則愁已經(jīng)物質(zhì)化,變?yōu)榭梢苑旁诮校S水流盡的東西了。李清照等又進一步把它搬上了船,于是愁竟有了重量,不但可隨水而流,并且可以用船來載。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diào)》中的《仙呂·點絳唇纏令·尾》云:“休問離愁輕重,向個馬兒上馱也馱不動?!眲t把愁從船上卸下,馱在馬背上。王實甫《西廂記》雜劇《正宮·端正好·收尾》云:“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庇职殉顝鸟R背上卸下,裝在車子上。從這些小例子也可以看出文藝必須有所繼承,同時必須有所發(fā)展的基本道理來。
這首詞的整個布局也有值得注意之處。歐陽修《采桑子》云:“群芳過后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蒙蒙,垂柳欄干盡日風。笙歌散盡游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周邦彥《望江南》云:“游妓散,獨自繞回堤。芳草懷煙迷水曲,密云銜雨暗城西,九陌未沾泥。桃李下,春晚未成蹊。墻外見花尋路轉(zhuǎn),柳陰行馬過鶯啼,無處不凄凄?!弊鞣ㄏ嗤?,可以類比。譚獻《復堂詞話》批歐詞首句說:“掃處即生。”這就是這三首詞在布局上的共有特點。掃即掃除之掃,生即發(fā)生之生。從這三首的第一句看,都是在說以前一階段情景的結(jié)束,歐、李兩詞是說春光已盡,周詞是說佳人已散。在未盡、未散之時,芳菲滿眼,花艷掠目,當然有許多動人的情景可寫,可是在已盡、已散之后,還有什么可寫的呢?這樣開頭,豈不是把可以寫的東西都掃除了嗎?及至讀下去,才知道下面又發(fā)生了另外一番情景。歐詞則寫暮春時節(jié)的閑淡愁懷,周詞則寫獨步回堤直至歸去的凄涼意緒,李詞則寫由風住塵香而觸發(fā)的物是人非的深沉痛苦。而這些,才是作家所要表現(xiàn)的,也是最動人的部分,所以叫做“掃處即生”。這好比我們?nèi)タ匆粋€多幕劇,到得晚了一點,走進劇場時,一幕很熱鬧的戲剛剛看了一點,就拉幕了,卻不知道下面一幕內(nèi)容如何,等到再看下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還是趕上了全劇中最精采的高潮部分。任何作品所能反映的社會人生都只能是某些側(cè)面。抒情詩因為受著篇幅的限制,尤其如此。這種寫法,能夠把省略了的部分當作背景,以反襯正文,從而出人意外地加強了正文的感染力量,所以是可取的。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在一個暮春時節(jié),一番風雨過后,花兒都凋落了,連塵土也被落花染香。主人公面對花盡春去的冷落景象,心灰意懶,雖然日上三竿,仍無心梳洗打扮。
詞人從暮春三月景色切入,略去春歸的漫長過程,只將結(jié)果寫出?!帮L住”一句,通俗凝練,富于暗示性,此前風吹雨打、落花紛飛的景象如在眼前?!皦m香”,極言花落之多。對于傷春惜春的人來說,這一景象是多么無情和令人傷感。主人公是否就是因春去而情緒低落呢?怕不盡然??陀^景物只是外因。從后文即可知,主人公內(nèi)心早有所感,這只是觸物興懷而已。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風物依舊而人事全非,事事竟是那樣的不如人愿。心中百感交集,千言萬語還沒說出口,眼淚已奪眶而出。這兩句緊承上文,點明一切悲苦都是由于“物是人非”。其手法由含而不露轉(zhuǎn)向坦陳胸臆。
清照在北宋淪亡后,舉家南渡,后丈夫病逝,自己飄泊異鄉(xiāng),從前的幸福生活只存于記憶中。此時,她不僅生活困苦,更重要的是歷經(jīng)劫難后,精神上備感孤獨與痛苦。“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句,將家國之難、時局之艱、飄泊零落、紅顏遲暮、身世之痛等,盡數(shù)囊括其中,概括力極強。“欲語淚先流”,這是人在極端悲痛而想傾訴時的自然舉動,可謂“此時無聲勝有聲”。它真實而形象地表達了詞人悲愁之極、痛苦之極的情狀。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詞人筆鋒一轉(zhuǎn),另換新意。她說:聽說雙溪的春色尚好,不妨到那里去泛舟游覽一下吧?!半p溪”,水名,位于浙江金華縣,是永康、東陽二水的交匯處,故名。
上闋剛寫到春色不堪、心情凄楚,這里卻說意欲探春。乍看頗為突然,其實是有脈絡可尋的。首句提到花落春殘,所以這里才提出要去雙溪尋春;上闋末二句極言愁懷不展,這里則說向往解脫,這是很自然的,更何況詞人歷來就喜游賞。據(jù)周輝《清波雜志》載,她在南京的時候,“每值天大雪,即頂笠披蓑,循城遠覽以尋詩”。
“春尚好”、“泛輕舟”措詞輕松,節(jié)奏明快,恰到好處她表現(xiàn)了詞人一剎那間的喜悅心情。而它們之前分別加上“聞說”、“也擬”,則顯得婉曲低回,說明詞人出游之興是一時所起,并不十分強烈。其實,我們也可認為這是虛想之景、虛擬之行,是詞人意念上的偶一閃光。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事實上,主人公的痛苦是太深了,哀愁是太多了,豈是泛舟一游所能排遣?所以她說:只恐怕那雙溪的小船,載不動我心頭許多的愁?!棒肤恢邸保M長小船,形如舴艋。
詞人連用“聞說”、“也擬”、“只恐”三組虛字,作為起伏轉(zhuǎn)折的契機,一波三折。在上面一句鋪陳之后,最后來一個猛烈的跌宕,使感情顯得無比深沉,也使詞意波瀾起伏。
“愁”本是一種抽象的情感,看不見,摸不著,為增其可感性,詞人通常采取夸張性的比喻。歷來詩家喻愁的,多種多樣。李后主《虞美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笔且运嘤鞒钪?。秦觀《江城子》:“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眲t愁已經(jīng)物化,變?yōu)榭梢苑旁诮须S水而流的東西。李清照又進一步把它“搬”上了船,于是愁竟有了重量,不但可隨水而流,并且可以用船來載。這一比喻立意新穎,設想奇特,不著痕跡。因為它承上句“輕舟”而來,而“輕舟”又是承“雙溪”而來,寓情于景,渾然天成,構(gòu)成了完整的意境。
李清照后期的作品往往帶有悲愁苦悶的情調(diào)。這種愁,和一般離情別愁以及種種“閑愁”都不一樣。在她的愁苦中,總是或多或少地含有國難、家破、夫亡的悲痛。
這首詞構(gòu)思新奇,從神態(tài)舉止到內(nèi)心波瀾,寫得既真率自然如行云流水,又跌宕起伏似浪峰波谷,有一種凄婉勁直之風,具有較強的藝術(shù)感染力。詞的開頭說春光已盡,在未盡之時,芳菲滿眼,當然有許多動人的情景可寫,可是在已盡之后,還有什么可寫的呢?及至讀下去,才知道又是另外一番情景。如果說寫花盡春殘、物是人非而引起愁,還是平平無奇,那么下片則構(gòu)思新奇,別具風韻。從本意來看,不過是說小小春游,實不足慰人深重之愁,詞人卻善于將文筆蕩開,欲抑先揚,把剎那間的微妙心理變化過程表現(xiàn)得曲折盡情,將凄婉情思表現(xiàn)得生動真切。
宋代靖康二年(1127年),北宋首都汴京被金國所占,漢族政權(quán)南遷,李清照及其丈夫趙明誠也隨難民流落到江南。本來就多愁善感的她,在漂流異地的途中丟失了多年搜集的金石字畫,使她承受了沉重的打擊。
更不堪的是在南渡的第二年,趙明誠病死于建康(今南京),把李清照直接扔進孤寂悲苦的下半生。自那以后,李清照的詞作不再只是清麗柔媚的閨怨離愁,而是充滿了國破家亡之恨,以及離鄉(xiāng)背井之哀。
《如夢令》里記載的“雨疏風驟”之夜,“濃睡不消殘酒”,醒來后關(guān)心海棠是否依舊,那是南渡前的閨中傷春生活?!兑患裘贰防镎f“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那也是丈夫在世時與她相隔兩地的相思之愁。
南渡之后的李清照,還有一個很大的變化,就是逐漸變得不愛游山玩水了。據(jù)宋人周輝的筆記《清波雜志》記載,李清照年輕時酷愛出游。即使下著大雪,她也會頭頂斗笠,身披蓑衣,“循城遠覽以尋詩”。冬天尚且如此,其他季節(jié)就可想而知了。
到江南之后,雖然李清照有時也會借游玩來排遣心中的憂愁,但還是少有出行?!段淞甏骸防锏挠涗浘褪且粋€典型例子。那是南渡的第八年,53歲的李清照輾轉(zhuǎn)逃難到浙江金華,聽說當?shù)氐娘L景區(qū)雙溪“春尚好”,本想泛輕舟出游。不過,她以一句“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打消了這個念頭。
看李清照在許多作品里詮釋“愁”,有具體的“一段新愁”,也有反問的“怎一個愁字了得”,還有數(shù)量繁多的“愁千縷”,而這次“載不動”的“愁”,居然還有沉甸甸的重量!
只是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找不到“載不動許多愁”的“舴艋舟”了,而李清照千年前沉重無比的愁緒,也只停留在一首首令人慨嘆萬分的詞里。
“舴艋”二字,詞典上只簡單地解釋為“小船”。這舴艋舟,亦曾在李清照的詞《武陵春》里暫作載愁。一句“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便將舴艋這小小船兒也入詞畫中了。當時李易安避禍金華,物是人非,事事皆休,實是孤苦凄涼,飄蕩無依。但這暮春的景色,不經(jīng)意也撩撥起詞人心底的一絲亮色。偶然聽說雙溪的春色尚好,也想著要提起興致去泛舟游玩。卻只怕這雙溪的“舴艋”小舟,載不動她的許多愁緒,反倒觸景生情,惹來更多的離亂感傷。借著“舴艋”這只小船,連用了“聞說”、“也擬”、“只恐”三組虛詞,極巧地吐訴出了自己的愁緒?;蚶钜装驳墓αμ^深厚了,在我卻全然忘了她的悲苦心境,只覺得如此絕佳好詞,實在是一個好欣賞。又每讀到“雙溪舴艋舟”處,總不免幾分失落?!棒肤弧币彩恰伴迸f物,且“楠溪”風光秀美,定不讓人失望的。只易安居士當時身處金華,怎奈強求不來!易安自是詞中圣手,何事何物一入她詞中,便都有了說不出的妙處。
“愁”的長度:李白:“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橫江欲渡風波惡,一水牽愁萬里長?!?李煜:“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BR>“愁”的體積:趙瑕:“夕陽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