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比分网-中国电竞赛事及体育赛事平台

分享

石開先生談篆刻 (轉(zhuǎn)載)

 朝陽山房 2012-03-02
原文地址:[下載]石開先生談篆刻作者:行者
[下載]石開先生談篆刻

  學 印 瑣 談

  石 開

  我出生在一個“舊式”的家庭,祖父和外祖父都是前清的舉人。記得我剛五歲,父母就教我執(zhí)筆習書,臨的是顏書《多寶塔》。雖說我小時不很貪玩,但對寫字并不感興趣,所以學書雖早,卻沒有什么收獲。我父親會篆刻,大概正因為此給我取了這樣一個名字。我小時看他刻印吹氣的樣子很有趣,也想試著刻,而我父親不讓,但他的那本翻得很舊的《六書通》卻肯借給我翻閱。后來我上了小學,每逢學到生字,回家就搬出《六書通》來找。此書是按詩韻編排的,孩時不懂得韻,就得一頁一頁地找,找到了就大為高興。因為得之不易就必須記住它所屬的聲部,因此也就知道了“白雪”屬入聲等等。待到我小學畢業(yè),印章雖未刻成,篆字卻認了不少,還居然能仄仄平平仄仄平地胡亂做起詩來,這真是一個意外的收獲。www.

  不知是父嚴可畏還是近廟欺神,我始終沒有向父親學過印。在念中學的時候,我在圖書館翻閱到一些名家的印譜,但大多都不喜歡,只喜齊白石一人,齊印章法跌宕,線條剛健,大有“時代氣息”,較接近青年人的胃口,于是我行摸索著學習。近來偶翻舊筐看到舊作,真有不堪入目之感,然而當時似乎還很得意。

  “文革”開始,學校停課,自覺無聊,躲在家里畫畫刻印消遣,這時我還認識了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一天,我和朋友陳達一同去拜訪篆刻前輩 謝義耕先生,他看我的印作,只說一句話,齊白石不能學,學印要學漢印!我當時非常驚訝,然師命不可違,只好硬著頭皮摹了幾方漢印,先生看后說好,還以“息心靜氣乃得渾厚”作為贈語。那時我對漢印好在何處和怎樣息心靜氣,卻未得其解。www.

  不久,我又拜訪了另一位前輩陳子奮先生。他看了我刻的“齊印”和“漢印”后,不說一句話,卻找出一本鄧石如的篆書字帖和一冊吳昌碩的印譜借我,說是前者每天要臨習百字,后者暫且先看看。隔了一段時間后,我再去拜見陳先生,他才跟我說:齊白石的印不好,而學漢印固然沒錯,但青年人不易理解,因而也難得神髓,不如先從流派印章入手,吳讓之、陳曼生、吳昌碩和黃牧甫都可以學,而且都要學。至于趙之謙、子奮翁不大喜歡,而鄧散木則根本不在先生的眼里。www.

  此后,為了不使兩位老師介意,我既學流派印章,也摹秦漢古印,主觀上為了左右逢源,而客觀上涉獵多方,確不能不說是大有收益。至于老師對齊的非議,我原先總以為是文人相輕的緣故。但后來我也逐漸看到這樣一個事實,齊印面目強烈,氣格軒昂,當然不愧是個大家,但也許正因為面目獨特,程式多于變化,學者一旦架式纏身,抑或不得其丑也,難逃其手心了,作個不大貼切的比喻,齊氏天資獨厚、手眼不凡,他自可以在鋼絲上漫步,而學其者都不免失去平衡從高處跌下來。www.

  [此貼子已經(jīng)被作者于2005-8-29 8:05:34編輯過]

  

  學 印 瑣 談

  石 開

  我在陳子奮先生的指導下,開始比較系統(tǒng)地研習明清流派印章,由于各流派的作家很多,而我手頭資料有限,就只好著重學習西泠前四家以及陳曼生、吳讓之、吳昌碩、黃牧甫這幾家,同時也參照學習子奮先生的印作。我很虔誠地研究他們的每一件作品,先細讀自己能理解的,然后反復(fù)思忖、咀嚼自己不大理解的。特別是浙派諸家的作品比較艱澀,初看真的不知好在何處,于是我就試著從多角度去揣摩體會,也未立時收效,有時數(shù)年之后才有所悟。這跟以前私塾教書,先不求甚解地死背,以冀日后領(lǐng)悟的道理有點相似。www.

  以后,我又將各家作品中的印字摹下,進行歸納比較,并整理成一本象字典式的小冊子。這是一項看似乏味,但很有意義,并且費時的工作。在歸納、比較中我就發(fā)現(xiàn)了許多以前難以發(fā)現(xiàn)的東西。比如黃牧甫的三點水,是何時從曲線轉(zhuǎn)為直線的,而同為直線的水部又是如何進行細微變化的;再如吳讓之刻的“?!弊?,當其位于印章的右邊時,它的最后一筆可以彎在左向,而刻在印章左邊或中間的“?!保哪┕P都是朝右向的,如此等等。

  在這段時間里,有一件事是我學印過程中的關(guān)鍵。一天我在子奮師家里,林健師兄出示了一本他放大雙鉤的奮師印字的大冊子,奮師讀后大喜,后來我借閱回家也如法鉤摹了數(shù)百字。事隔十多年之后,奮師已經(jīng)作古,我和林健偶然談起往事,卻一至認為那次的鉤摹所學到的東西,曾使我們第一次領(lǐng)略到“頓悟”的真趣。www.

  學印和學書一樣必須經(jīng)過臨摹的階段,臨摹常常是很艱苦的。據(jù)說有人臨摹古印曾達數(shù)千方之多,我慚愧沒有這樣的精力和恒心,我采取的是臨摹與創(chuàng)作相結(jié)合的方法。有人請我制一方姓名章,我就打開某家印譜,取其中某印作為整體章法布局為摹本,然后進行配篆。配篆有一定的難度,特別是遇到印譜里沒有的字,所以常常為了統(tǒng)一體勢而多遍地翻閱印譜進行反復(fù)琢磨,而琢磨的結(jié)果又加深了對摹本印譜的理解。雖然這不免有點象臨時抱指腳的樣子,但“固而知之”則更容易體會深刻。www.

  凡做學問都要深入,深入才能深得精髓,只做表面文章或淺嘗輒止,是子奮先生極力反對的。先生常說治印之道全在精微二字,讀印時對其一點一畫,或復(fù)刀補救,或著意荒忽,凡作者所苦心經(jīng)營的都要有察覺;刻印時既不能程式化的照刻,也不能靈感化的隨意,哪里該斷,哪里不該破都要有講究,但又不能程式化,傳統(tǒng)藝術(shù)的訣竅就在于掌握住平衡。又說,刻粗放一路的則不可失其精工之致,并引蘇軾的話“始知真放在精微”作為按語。他還說,刻印屬“雕蟲”,所以要培養(yǎng)善察秋毫和表現(xiàn)秋毫的能力。我將習作給他看,他經(jīng)常指出這一畫該削去根頭發(fā)絲粗細,或哪一角可破開一個小缺口以便通氣云云。后來我到上海,也得到錢君陶先生的類似指點。我常想,這二位先生所給我的又豈止是指點,他們認真、深入和精益求精的治學精神,是我終生受用的。www.

  

  老 鱉 睨 蛋

  石開

  據(jù)說甲魚下了蛋之后,便在蛋旁長時間守著盯著,直至小甲魚破殼爬出而后止。我讀中學的時候,碰上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學校停了課,我逍遙無事,就寫字畫畫消遣,當時閉門練字習畫雖還淡不上犯忌,但總是有背時務(wù)的事。我學藝之初,就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漫無目的,沒有思想、沒有追求,純粹為了排遣過剩的精力和不時覺得好玩而已。我每寫一張字,有時竟然看上一兩個小時也不厭煩,老母見了說我是老鱉睨蛋。我得了這個典故,覺得比錐刺股、發(fā)懸梁之類來得主動和愜意,在樂得消受之余,這種自我欣賞的行為益發(fā)形成為一種習慣,也近乎一種毛病了。www.

  稍長,知道學藝原來并不是為了自我欣賞,還要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還要為人民大眾服務(wù),然而我“睨蛋”的積習難改,在“二為”之前自我陶然一番,想也不至于犯原則性的錯誤,后來,一夜睡醒,不才如我卻突然成了“名家”,原先“睨蛋”的,現(xiàn)在成了專事“生蛋”和“賣蛋”的了。后來,居然有人請我到大學堂,上講臺教人家怎樣“生蛋”;還有組織聘我當展覽會的評委什么的,掌握起捧和殺的大權(quán)來,每當這種時候,我便有許多感慨,首先感慨自己從睨蛋到賣蛋又到鑒蛋過程的好玩;其次感慨自己指手劃腳之趣;又感慨送展人之熱情和虔誠,甚或為登金榜不惜揣人心意而見風駛舵之可衰。www.

  中國的藝人大概受孔子誨人不倦的美德影響,一旦自己有了點學問,或是剛略為出人頭地便“好為人師”起來。舉大展評選為例,當上評委,按自己的好惡給別人的作品打圈或打叉,本來已經(jīng)很有居高臨下和強加于人的味道,但一般就此還未能滿足,如果趁勢召開評選座談會,便會大談特談導向作用,似乎自己肩負著扭轉(zhuǎn)乾坤的責任。有時看到說話者痛心疾首和正襟危坐的樣子,實在覺得可愛。其實藝術(shù)之花園,本該各開各的花兒,原沒有丹尊白卑之分,只有花兒先開后放之別。設(shè)置評委會原是事實,只因社會需要秩序而設(shè)法制,作為評委似乎應(yīng)該用全心力去尋求與他人作品的對話,評選應(yīng)該是愛、是理解、是學習,而后才是選擇,如果天下的評委都熱衷于導向,都如同牛群相聲說的:“導著,導著,導出一條小毛驢來”,那我們這個世界將成怎樣?www.

  中國的藝人大多都有謙虛好學的美德,謙虛要伴有自信,藝術(shù)才會抽枝長葉;謙虛如缺自信,藝術(shù)則生而不長。我每去參觀書畫家的個人展覽,總見到作者恭敬地迎在門口,逢人便說討教的語言,不管他是誠意的還是客套的,我都感到奇怪。老鱉下了許多蛋,自己好生得意,憑什么要請這位老師來那老師來指教指教?然而,敢于辦個展的終歸是有自信心的人,該行為也總是值得贊賞的。www.

  糟糕的是另有一些人謙虛好學得可以,只要誰的作品獲得大獎就學誰,誰的作品有新意就取經(jīng)就移植。我時常不解:我們?yōu)槭裁慈绱藳]有自我意識?如果我們?nèi)狈Κ毩⒌南敕ê蛡€性,缺乏豐富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為什么要去搞藝術(shù)?藝術(shù)是藝術(shù)家自我意志的世界,缺少自我意志而隨波逐流的人永遠無法創(chuàng)造和占有這個世界。

  也許有朋友說,這些道理我們都懂,但事業(yè)要順利展開,急切需要入選和獲獎,當社會未讓我們盡情舒展自我意志的時候,我們只好先委屈自己而迎合他人,是??!當今社會這么看重功利,人總不能無視現(xiàn)實而想入非非吧?www.

  看來,我“睨蛋”的習慣要成為笑柄了。前些天老婆就是提議我不如用“睨蛋”的時間去“生蛋”,說是這樣既可提高工作效率又能增加效益,豈不大好?我聞之,茫然不知何以對……

  

  取 法 乎 上

  石 開

  編者按“全國第二屆篆刻藝術(shù)展”在煙臺舉辦后,引起了書法篆刻界廣泛的關(guān)注和討論。為此,我們約請了評委石開就其中最敏感的兩個問題談?wù)勛约旱目捶?。石開豪爽坦誠,直抒已見,文雖簡短,讀來卻發(fā)人深思。www.

  編輯先生雅鑒:

  大函收讀,貴報所囑就當前印壇廣泛學時人的問題作文,并妄將我列為被學對象之一,使我甚感為難。因我以如此身份發(fā)言,凡涉及自身之處,既難閃爍其詞,又難“老王賣瓜”更難自我檢討或胡亂謙虛一番,蓋此三者皆不符敝人性格也。

  我少年時拜兩位老師學印,一位主張“勿論魏晉”,就是說魏晉以降都不值得取法,其中當然包括明清流派印在內(nèi),這種觀點極似羅福頤先生。另一位比較開明,可謂不薄古人愛今人,但“今人”并不泛指,他認為藝術(shù)是發(fā)展的,明代諸家屬濫觴階段不足取法,皖浙兩派的創(chuàng)始人鄧石如和丁敬也只能敬而遠之,可以效法學習的唯有吳讓之、陳曼生、吳昌碩和黃牧甫數(shù)人而已(趙之謙也可學,但他個人不喜歡)。至于吳昌碩之后的齊白石、王福廠、陳師曾、鄧散木、陳巨來、來楚生等人雖屬好但不足為楷模。他的這種看法我當時以為純屬文人相輕,因為他始終主張取法乎上。所謂“上”,未必是以古為上,正確的理解是經(jīng)過歷史考驗而存留下來的優(yōu)秀文化遺產(chǎn)。他認為歷史的考驗期一般為作者身后的五十年,生前榮耀的身后成了過眼煙云,生前寂寞的身后卻波瀾迭起,這就是歷史考驗的結(jié)果。為什么要五十年?因為作者死后,其關(guān)系網(wǎng)大約還會存在幾十年,私情仍會模糊著歷史公允的視線,你看,多復(fù)雜!www.

  那么,一切都得蓋棺論定?如是,文藝批評不都成了“馬后炮”?所以我們今天提倡批評要智慧、科學、公正,這六個字極為重要,有了它批評才具有真正的價值,如果每個批評者都有以上素質(zhì)和抱有歷史使命的態(tài)度,我想大可不必蓋棺才能論定,也不必排隊等候歷史的考驗了。然而,面對當今一片阿諛奉承式的批評,“大師”遍天下的情況,等候考驗似乎還大有必要。

  凡經(jīng)受歷史考驗而“復(fù)活”的藝術(shù),就自然而然成了傳統(tǒng)的一部分。今天我們視吳昌碩傳統(tǒng),可陸維釗那一輩人就不會都那么看。同樣,當代被看好的篆刻家之中,有一部分將難以復(fù)活而煙消云散,也許有一部分幸運地成了百年之后的傳統(tǒng)。如果人們對他們進行智慧、科學、公正的批評,也許不無意義,但作為學習效法的“投資”,則充滿了風險。www.

  至于有人學我印章,說實話,我既得意又惶恐,得意我未作古便受人膜拜,虛榮心大大滿足;惶恐我未成傳統(tǒng)也未必會成傳統(tǒng),放著實在的傳統(tǒng)不學,而學我這個未知數(shù),豈不誤人子弟?如果有人認準了我會成為日后的傳統(tǒng)而提前來學,我對他的“慧眼”向他作揖了。如果有人認為吳昌碩已“財源枯竭”,而石開有“油水可撈”,我笑他糊涂蟲!總之,我也主張取法乎上。

  然而,現(xiàn)在的青年印人也許不作如是觀,他們比較有主見,好競爭,追求新生事物,當然也好急功近利。他們認為:誰的作品有感染力就應(yīng)該向誰學,作品的好壞優(yōu)劣,他們自己會判斷,而取法乎上的教條不會永遠被尊重。當然有時他們也象“投機商”,學誰的作品選展覽的命中率高,就一窩蜂而至。除了這些心理之外,有一點不可忽視:即他們的知識結(jié)構(gòu)注定了要向當代文化索取更多的營養(yǎng),就象嬰兒需要年青母親的乳汁而不期待外婆藏在箱里的奶酪。其實這種現(xiàn)象不獨發(fā)生在印壇,畫界、詩壇以及表演藝術(shù)界都有類似現(xiàn)象,也不獨是青年藝人,中年藝人不也照樣就近求取法乳?以我自身為例,我就曾從陳子奮、錢君陶處求得營養(yǎng),而從來對文彭、何震就不屑一顧。所以,如果將取法乎上作為理論強調(diào),也許對我就矛盾的。www.

  近日重讀散宜生詩,其中有這么兩句:“因人俯仰終奴仆,家數(shù)自成始丈夫。”學藝之道一理相同,不論學古人、學時人終歸是奴仆,只有創(chuàng)造才有生命,但創(chuàng)造不能強求,只能存意識于胸中,待渠成于水到。夜深了,即頌

  撰安

  

  “文采風流”

  石開

  篆刻詞句,大有學問。

  前賢造句各殊。吳昌碩重哲理,愛引子書句,如“能亦丑”、“鉤有須”之類,而絕少引唐宋以降的句子,故而顯得高古莫測,但也因此有迂腐氣:趙之謙雅俗共賞,在書畫上用了諸如“如夢方覺”、“人生到此”一類的詞句章,確是雅趣盎然;齊白石的印語我最喜歡,有景有情,如“也曾臥看牛山”、“夢想芙蓉路八千”、“西山如笑笑我耶”等等。然而曾有人譏之為“薛蟠體”。我認識一位舊文人,他就說“中國長沙湘潭人也”不通!長沙只中國有,此首二字多余,“也”字為判斷或肯定的語氣,他頷首反問:“難道是‘英國長沙湘潭狗也’不成?”但齊白石還是令我傾倒不置:曾經(jīng)有位名菊影的女士欲與齊氏作妾,齊“刻一印印于箋上以慰之”,印文為“最憐君想入非非”,真是文采風流。www.

  如今成就文人雅士的土壤似不太肥沃,所見印語或不通,或廢話、或陳詞濫調(diào)、或不知所云,能見到的好句實在不多。舉例如下:

  “龍之傳人”鋪天蓋地。龍固然有代表華夏民族古文化的意味,但它是歷代封建帝王的象征,權(quán)勢、自大、好斗是其屬性。依我的拙見,“龍之傳人”不過是封建余孽的雅號,不知曾幾何時,全國青年印人幾乎都刻有此印,揣在懷里以示身份,不是有點滑稽嗎?

  有一位美術(shù)院校的教師要我刻一方印,內(nèi)容是魯迅遺言中的一句話:“我吃的是草,擠出的是奶和血”??躺线@整句話倒也可以明志,奈何他只要其中的“吃的是草”四個字,豈不成了笑語!還曾看到一張畫著熊貓的畫,壓腳印為“國寶”二字,那么這印是指熊貓呢?還是指這張畫?真叫人費猜疑。www.

  西冷印社舉辦過一次征稿競賽,其中有一個命題是“文采風流”。征稿啟事中特別注明,凡入選得獎?wù)哂斜煌扑]入社的機會。于是我這個射名逐利之徒見此肥餌高懸,即刻捉刀制印。印成之后卻發(fā):此印除了寄杭州外別無他用,茍以之歌頌當今文壇,似乎沒有這種提法;如果鈴于自己的書畫之上,我還不至這么厚的臉皮,要是持以贈人,人家已夠風流何須我多事鼓吹?另一個命題為“于今鐵筆更宜堅”,我不知所云。

  今年初夏,我有幸參加全國二屆篆刻展的評選工作。當有一方“出門便有樂”的印章出現(xiàn)時,所有的評委都笑了。平心而論,此句造得挺順口也無語病,只是不知說些什么。幸好我還善解人意,試作如斯解:作者有一個非??蓯鄣呐畠夯蚴悄袃海慨斪髡叱鲩T辦公,便享受到小寶貝倚門喊“拜拜”的樂趣。確實是一幅美麗動人的圖畫!還有一位年齡較大的作者刻了一句“吾貌雖瘦天下必肥”,這下我可猜不出典故了,更不知出于哪家的邏輯。另一評委讀后不盡然爭辯,說那“天”字明明是個“而”字,我們一讀,一起大笑。www.

  說人容易評已難。戍辰那年元月初三,我母親病逝,甚是悲痛,做“七”那天我記得了“戍辰有淚”四個字,不料那年夏天父親也患病去世?,F(xiàn)在想起來,這類文辭確確要慎用,前人謂之印是也。

  說到好句,當然也有。畫家曾密用了“容我求索”的句子,不卑不亢,自然與常見的“上下求索”不可同日而語。此類例還有,不再多舉。

  我曾在《書法報》上寫過一小文,說刻印擇句自訂有六不刻:一是口號、警句、勸世語不刻,因為我不是賢者,自己做不到的沒有權(quán)利教人;二為俗句不刻,所謂俗句指類似相命簽條上的文句,可當今的“書山有路學海無邊”這樣的句子連薛蟠都自嘆不如;三是流詞不刻;四為古典名句不刻,古典名句好是好,可惜老掉了牙;五是穿酸學究句不刻,因為我學問不夠,不能真懂好些詞的含義;六為華麗不著邊際的詞不刻,蓋其不合敝人脾性也。我之所以如此挑挑撿撿,作繭自縛,是因為平日好挖苦人,怕也遭到相同的回報,故多加檢點而已。www.

  

  學印瑣談

  石開

  一九七一年,我學稼于順昌吉舟村。農(nóng)事之余,刻了百花印譜一冊,其中有學各流派的,也有學秦漢古印的,當然還有學陳子奮先生的。裝訂成集后寄給郭沫若先生,十天之后,便收到了郭老的回信和他為印集題的簽,信中有一句話使我很受啟發(fā),他說,“字的結(jié)構(gòu),在古璽中本是不太守規(guī)約的,可以創(chuàng)新?!蓖瑫r還指出篆刻藝術(shù)的風格。我還將印集給周圍的師友們看,他們幾乎都說好,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我的師兄林健,他真誠地說:“各家風格俱全,只是沒有你自己的面目?!?、www.

  我是個很好強的人,很早就產(chǎn)生這么個信念:我的藝術(shù)要使所有我心目中的強者為之折服,否則,又何必苦苦地從事藝術(shù)創(chuàng)作,做個可樂的鑒賞者好了。如今林健不折服,我感到沮喪。但面目終不是說變就變的,要有自家的面目,就得脫胎換骨,而這又何其難也!但我也并不就此氣餒,只好在靜默中思索著迎接創(chuàng)新的契機。

  如此思索尋覓了將近五年,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仰韶文化彩陶上的刻劃符號,這原始的幽靈馬上揪住了我的心,我預(yù)感到日夜盼望的契機已經(jīng)到來。正當我打算將這念頭告訴子奮先生,以求幫助的時候,不幸先生謝世了!韁繩斷了,馬兒亂跑了,我在急于求成的心理驅(qū)使下,果然刻了一批脫胎換骨的“創(chuàng)新”之后。它們與時下所謂有“時代氣息”的作品一樣,有個共同的特征:粗野、零亂、過份的變形和刀痕畢露。友儕讀后說調(diào)子近李駱公,而李氏的藝術(shù)是一向被我視為俚俗的典型,我豈能與之同調(diào)!奈何大家都這么看,經(jīng)過靜心思量,我決定舍棄它,但舍棄并不意味著老路。www.

  西方現(xiàn)代畫家克利,以抽象繪畫聞名于世。他經(jīng)常以各種抽象的線條符號來組成畫面,雖然看看去象花布一塊,然而卻充滿了哲理性的思考,表現(xiàn)了熱情與冷峻的結(jié)合;山口百惠的眼睛,明流純真之下總帶著一絲憂郁的寒光,所以她被人稱作是冷艷的化身。這兩人的藝術(shù)可以說與篆刻毫不相干,但對我來說,卻有著另一層意義,它使我明白了藝術(shù)創(chuàng)新只從形式上追求是不夠的,還必須在精神內(nèi)涵方面開拓新審美境界。換句話說,只有在作品上建立起“靈魂”,形式才是有生命的。這時,我就像釋氏在菩提樹下醒來一樣,經(jīng)歷了這樣一個“漸悟”過程。www.

  此后又有五年,我下意識地尋找自己的“主旋律”,它不僅要具備審美的價值,最好還能訴說對人生的理解,正如有位中年篆刻家所說:“我每走一步都踏在先人的腳印上,好象一寸荒地也沒有?!钡拇_,意境上的創(chuàng)新不是唾手可得的,“雄渾”被吳昌碩占有了,“隨和”為吳讓之所壟斷,“生辣”成了來楚生的專利。。。。。。如果說我尚有幸,終于在“奇逸”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席小位,但它若與雄渾相比,又顯得何其蒼白,這是敝人常引為自卑的。www.

    本站是提供個人知識管理的網(wǎng)絡(luò)存儲空間,所有內(nèi)容均由用戶發(fā)布,不代表本站觀點。請注意甄別內(nèi)容中的聯(lián)系方式、誘導購買等信息,謹防詐騙。如發(fā)現(xiàn)有害或侵權(quán)內(nèi)容,請點擊一鍵舉報。
    轉(zhuǎn)藏 分享 獻花(0

    0條評論

    發(fā)表

    請遵守用戶 評論公約

    類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