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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為題似有故弄玄虛之嫌,但是讀吧其傳,真的沒有合適的言辭來加以描述,沒有恰切的語言對其的人格進行恰如其分的界定。當然,這里用藏獒,并不是說其的骨髓里具有天生的攻擊性,具有嗜血性,而是其把藏獒本性中的另一面——純粹而自然的本性演繹到了極致。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不是因為其沒有將相之才,不是沒有匡扶天下之志,但是大自然山水雨露滋養(yǎng)出其恬淡率性的本色,不需要任何的掩飾,不需要任何的夸張,面對現(xiàn)實,面對塵世,他就是用自己實實在在的生存方式來迎月出送日落,所以才有晨興理荒穢,戴月荷鋤歸。因為受到儒家思想的浸染,陶淵明的潛意識中亦有濟蒼生的宏愿,但是現(xiàn)實的殘酷慢慢把這一點點想積極與社會媾和的興趣也給磨平且消失殆盡了。 短短的幾十年,對于陶淵明來說真的是起起伏伏,磕磕碰碰。身處亂世,看到蒼生饑寒交迫,白骨露於野,看到世風污濁,爾虞我詐,作為真性情的他真的無法在這里混跡,所以為了活出一個真實的自我,他寧愿開荒南野際,棲息在草屋八九間中,也不愿意在那里茍延殘喘,所以才會有不為五斗米向鄉(xiāng)里小兒折腰的佳話。從生存的本能來說,陶淵明是需要基本的物質作為保障的,畢竟經(jīng)歷了家道是衰落后舉家已經(jīng)過著日不敷出的生活,有時候甚至需要鄰人和親戚的接濟;但是因為個性使然,因為自然山水的吸引,他不能丟開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去求得軀體的安逸和衣食無憂。正是這樣,在經(jīng)歷了田園居的大火之后,他只能過著偶爾乞討的日子。因為真性情,感動的是具有樸實性格的人們。當目睹一個曠世奇才經(jīng)歷著苦難的折磨的時候,他們沒有選擇漠視,沒有選擇唏噓和語言的尖刻,畢竟在他們看來,一個素心人帶給他們的不是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和為富不仁的生活,不是雜心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和爭權奪利,而是人性之間的坦誠和無拘無束。 生活在天地間,投身在大自然的懷抱,擷取自然之靈氣,雖然貧窮,但是陶淵明是痛并快樂著。在這里他可以以書為伴,好讀書不求甚解,這里的不解應該是解的最高境界;在這里可以以酒為友,,有酒則飲,飲則必醉,而每每這個時候他可以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當然這種境界不是借酒消愁的自我掩飾,而是肉體的自我放縱和精神自我的超越。面對凡俗的生活陶淵明是矛盾的,因為即使有超凡脫俗的精神追求,即使有精神的家園的自我堅守,但是面對嗷嗷待哺的孩子,身為一個父親,既然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自己就有責任和義務把他們撫養(yǎng)成人,至于是否成才,只能靠自己后天的造化了。所以他也必須脫下文人的外衣投身到勞動的大軍開荒播種,期待來年有豐厚的收獲。但是社會的動蕩決定了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雖然竭盡所能的勞作,也很難擺脫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生存狀態(tài)。陶淵明也不例外。三處棲息地,三次躋身官場,結果換來的仍然是三次舉家無食的生活窘境。饑寒交迫的時候人們?yōu)榱藴仫査奶幈疾?,溫飽的時候為了小康,人們心勞日絀,當所有的預期都達到的時候,留下的除了是青絲染白發(fā),除了老態(tài)龍鐘,變成一個風燭殘年的軀體存在外,可能沒有再多達到目標帶給自己的喜悅了。所以叔本華說人生有兩大不幸:一是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一是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就是說生在天地間,得與失其實是一個矛盾對立的存在物。在冥冥之中有時候我們在這個方面得到了許多,必然在其他方面會失去很多。上帝是公平的,但是現(xiàn)實是殘酷的,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我們必須睜開眼睛去尋覓屬于我們自己那方用以安身立命的棲息的。也許是深諳這個道理,所以陶淵明沒有在現(xiàn)實面前唉聲嘆氣,沒有怨天尤人。在他看來知不足并非壞事,而是生存的大動力。生活的快樂不是以消耗物質的多少來衡量。所以,在大京里,在園田居,在南村,他都能夠有滋有味的生活,雖然沒有山珍海味,沒有珍饈佳肴,但是天地的靈氣已使他從狹小的自我空間剝離出來,昂首闊步走向一個更廣闊的天地中。放浪形骸,縱身大化,沒有世俗的羈絆,輕輕松松,瀟瀟灑灑。這就是陶淵明,一個血肉之軀的真實存在,但是沒有一個后來者可以和其比肩,即使蘇子追隨其后也只能望其項背,只能形似而神難通。 作為一個逝去的個體,有時候他也許只是一個符號。但是當我們回歸到這個光怪陸離的社會,面對人情冷漠的今天,用理性的眼光去審視的時候,這個符號不再是一個虛擬的存在,畢竟在衣食無憂的時代,還有多少人愿意用一種近乎圣人的標準對自己進行自我的約束,還愿意甘于清貧;還有多少人可以做到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有時候物質的富足真的可以使我們迷失很多,即使發(fā)現(xiàn)也不愿意實現(xiàn)美麗的轉身。因為一個轉身也許會得到一些驚喜,但是得到是與風險并存的。有時候我們也希望像陶淵明一樣的堅守,可是現(xiàn)實的殘酷迫使人們更多愿意用功利性的標準為人處世,至于精神至上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可能再也沒有其立足的場所。驚醒和鞭策有時候對于沒有完全迷失的靈魂還是會發(fā)生化學反應的。茶余飯后,我們有時候也許會津津樂道屈子的高潔與偉岸,也許會膜拜陶淵明的安貧樂道。但是當我們達到這個境界以后,還有多少人愿意把這種精神養(yǎng)分注射到自己的軀體之中,讓其在自己的血液里流淌呢。不畏浮云遮望眼也許是古人的絕唱,因為在這個世界浮云太多,有時候你可能想對之退避三舍,但是有意栽花花卻不發(fā),所以只能選擇隨波逐流。 陶淵明是簡單的,簡單的如同一杯白開水,一張沒有經(jīng)過涂鴉的白紙,所以他可以絕塵官場,不需要辭呈,不需要告別。在他看來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屬于自己,只能由自己主宰,所以可以來去自由無拘無束;但是對他來說,簡單卻蘊含著豐富,這種豐富讓后來著高山仰止。充滿勞績,但人詩意的棲居在大地上;性剛才拙,與物多忤,這就是陶淵明,一個詩人,一個哲人,一個文人,一個身處亂世,則能夠自由的游走在各處,心有所向,體有所及,不需要刻意追逐的圣人。 面對死亡,陶淵明是熟悉的,就如同熟悉花謝草枯水東流。正是這樣,所以他才堅拒雜心人不懷好意的接濟,即使在次年自己死于貧病交困。因為生命越是高揚,越能感受死亡的下墜;生命越是流光溢彩,越能感受死亡的油盡燈滅。這就是陶淵明,一個“欲仕則仕,不以求之為嫌;欲隱則隱,不以去之為高。饑則叩門而乞食,飽則雞黍以延客。古今之賢,貴其真也”的偉丈夫。上帝讓你滅亡,先讓你瘋狂。對陶淵明而言,他的瘋狂不是狼性虎性的堅守;不是摧毀我們生活的世界,不是破壞我們生活的意蘊層,更不是對多極化世界孕育的多元化文化產(chǎn)生的威脅,而是給這個“雨不像雨,風不像風,月亮不像月亮,太陽不像太陽”的渾濁世界送來一襲清新涼爽的風?!八廊ズ嗡?,托體同山阿”!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面對西沉的落日,沐浴在絢爛的余輝著,一個飲酒賦詩的老者翩然向塵世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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