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每當心情跌宕起伏,我都會選擇讀一讀《簡.愛》,那本綠色的厚厚的本子,總是躺在我隨手可以觸及的地方,等著我汲取理智和勇氣。
比起簡.愛,我實在是一個渺小、懦弱的人,她身材纖細、臉頰蒼白,可她卻有一雙直抵人心的堅定的眼睛,有一副理性不失熱情、聰慧不失善良、純潔不受誘惑的頭腦。她的所言、所思、所行,像一面面明亮的鏡子,讓我不住地審視自己,因為我渴求的無所依、無所懼在她那里都得以徹徹底底的實現(xiàn),那么,她的力量在哪里?她的智慧在哪里?
從密密的字里行間里,我似乎找到了答案——這源于她對自我的極度尊重,對生命和自然的極度熱忱。
我深深地為簡愛著迷,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書里寫著的是她的情感還是我的情感。當她愛著的時候,我甚至也會為她眼中的羅切斯特著迷,為他大理石般的臉龐,為他巖石般寬厚的胸膛,為他熾烈的純真的甚至有些粗魯的情感;當她流淚的時候,我似乎也變成了一只折了翅膀的鳥兒在天際痛苦的飛翔,她的淚也會滑過我的胸膛;當她抗爭的時候,我似乎也感覺到她的力量和決心傳遍我的全身。
令我喜歡和折服的簡愛是這樣的:
面對自己對羅切斯特的愛,她可以大膽地講出——“你為什么要跟我講這些?她跟你與我無關。你以為我窮,不好看,就沒有感情嗎?我也會的。如果上帝賦予我財富和美貌,我一定要使你難于離開我,就像現(xiàn)在我難于離開你。上帝沒有這樣。我們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經過墳墓將同樣地站在上帝面前。 ”
面對羅切斯特對自己的愛,她可以這樣果敢地和自己的愛對話——
“等一下,簡。你走之前,再看一眼我那可怕的生活。你一走,一切幸福也就被奪走了。還留下了什么呢?我只有樓上那個所謂我的妻子的瘋子了。你還不如叫我到那邊墓地里找個死尸的好。我該怎么辦呢,簡?到哪兒去找個伴侶,去找一線希望呢?”
“像我一樣做:相信上帝,相信自己,相信天國。希望在那兒重新相見。”
面對痛苦的饑餓和瀕臨的死亡,她的信念依然如此的堅定——
“一個多么寧靜、炎熱而又完美的的白天??!一望無際的荒原多像一片金燦燦的沙漠!處處都是陽光。我真希望自己能住在這里,并以此為生。我看見一條蜥蜴爬過巖石,一只蜜蜂在甜蜜的越桔中間忙碌。此刻我愿做蜜蜂或蜥蜴,能在這里找到合適的養(yǎng)料和永久的住處。但我是人,有著人的需求。我不能在這個無法滿足人的需求的地方逗留下去,我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我留下的床鋪。我感到前途渺茫,我只巴望——昨天晚上趁我熟睡時,我的造物主能發(fā)善心收回我的靈魂,那我這個疲憊不堪的身軀就可以被死亡解脫出來,不必再去和命運搏斗,現(xiàn)在只需靜靜地腐敗,平靜地同這荒原的泥土融為一體。然而,生命,連同它的一切需要,還有苦難,還有責任,都還為我所有。重負還得背著,需要還得滿足,苦難還得忍受,責任還得履行。我出發(fā)了。”
這些從夏洛蒂.勃朗特筆端流淌的語句、從簡愛心靈奔涌的話語,無不讓我一遍遍回讀,無不令我一遍遍深思。
能夠享受自我精神世界的人,是富足的人,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簡愛都可以做到這一點,她沉思、她繪畫、她讀書、她用心對待周圍的人和事情、她有自己堅定的信仰,孤獨時的形單影只固然有些難耐,但可以守住自己的精神世界,孤獨予人也會成為一種獨處、思辨,找尋真我、與真我對話的享受。
精神的自由的是令人向往的,而簡愛則擁有這種自由,無論什么樣的情形出現(xiàn),都無法剝奪她的自由。面對苦難,她精神的自由像一道穿越天空的奪目的閃電,面對愛情,她精神的自由像一朵吮吸露珠的甜蜜的玫瑰,面對自然,她精神的自由像一片在天際漫游的云朵,面對親情,她精神的自由像是牧場里一只馳騁的小羊。
年少時,簡愛是我的精神導師,步入中年,簡愛依然是我的精神偶像,讀簡愛,她可以幫我走上一條獨立、自由、淡定、從容、堅定的生命之路。所以,早年接觸簡愛,我是幸運的,現(xiàn)在依然可以捧讀簡愛,我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