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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帝國橫掃歐亞大陸，為何元朝那么快滅亡？ 作者：張嵚
說到元朝末年的天下大亂，在中國歷史上，可以說是空前動蕩的。從“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開始，元王朝就陷入了全國性的暴動之中。中原、華東、華南，皆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反抗斗爭，大規(guī)模的起義摁下葫蘆起來瓢，鎮(zhèn)壓了這個，又來了那個，始終沒有消停的時候。締造中國歷史最大版圖的元王朝，立國僅僅過去了半個多世紀，就陷入了水深火熱的災難中，終于在其統(tǒng)治中國的第97年滅亡，退出了中原大地。 而說到元朝滅亡的原因，現(xiàn)代人的總結，主要有以下幾點。一是民族壓迫，四等人的劃分制度，激化了民族矛盾，引發(fā)了大量的反抗；二是天災橫行，從公元1344年開始，元王朝天災頻發(fā)，水災、旱災、瘟疫橫行；三是皇帝昏庸，元朝的末帝元順帝，是中國歷史上出了名的糊涂蛋，他沉迷于享樂不理朝政，后又有后妃干政，宦官專權。雖然元王朝一直在“漢法”問題上猶豫不決，不肯徹底實行“漢法”，但是漢家王朝的種種毛病，元王朝沒用幾年就學了個徹底。 但是在有關元王朝滅亡問題上，有個事實，卻一直被注意不多，那就是經濟破產。 在忽必烈建立元朝之后，采取了開明的發(fā)展生產的措施，鼓勵農桑，不再隨意把農田變成牧場。但是，出于戰(zhàn)爭的考慮，元王朝一直執(zhí)行高賦稅政策，稅收非常嚴苛，以至于負擔不起賦稅的中原百姓，又不得不去借高利貸交稅，如此壓迫日益沉重。元王朝建立后，圍繞著應該建立一個怎樣的經濟體系的問題，元朝內部的“漢法派”和“經濟派”爭斗十分激烈。前者主張輕徭薄賦，采取傳統(tǒng)封建王朝的賦稅方式，后者則主張增加稅收，而且細化稅收內容。阿合馬與真金太子的爭斗，主要也是集中在這個問題上。 （忽必烈） 在阿合馬死后，元朝的財政稅收時增時跌，但是主要的稅收思路沒有變，就是最大限度地擴大稅源，提高稅率。而且從稅源來說，南宋末年的戰(zhàn)亂，給中原和江南地區(qū)留下了大量無主的荒田，這些荒田大多數(shù)被蒙古王公以及漢族功臣占有。他們享有免稅的政策，如此一來，高額的稅收，只能由自耕農和工商業(yè)者承擔大頭。從阿合馬開始，元朝增加國民收入的方式，主要是通過向東南的手工業(yè)者，西北的各族畜牧業(yè)平民以及中原的大批農民來征收。土地兼并越烈，攤派到各族普通百姓頭上的稅收也越來越多。而同時元朝高利貸盛行，大批農民為了交稅不得不舉貸，結果又承受新的盤剝。如此一來，形成惡性循環(huán)，以至于農民的反抗，從公元1344年開始就反彈了。 在元朝前期，元朝政府曾做了許多恢復經濟的工作。比如在中原興修水利，開墾荒地，招募流民。忽必烈在位時期，在中國北方開墾牧場，并將牧場和屯田合二為一，對北方墾荒實行獎勵政策。元初的經濟曾一度發(fā)展很快，但是元朝的農業(yè)稅卻水漲船高。元朝的農業(yè)稅征收，取自兩稅法的內容，且實行歧視性的征收方式，南北賦稅不同。南方農業(yè)稅比較重，不同民族之間按照等級劃分，賦稅的輕重也各不相同。元朝的農業(yè)土地稅，有丁稅和地稅，丁稅即人丁稅，地稅即土地稅。元朝佃農的丁稅，是3石，自耕農的丁稅是1石，地稅最高5升，最少3升。從表面上看，元朝的農業(yè)稅并不高。但實施起來卻不是這樣：元朝農業(yè)稅的繳納，隨著紙幣的發(fā)行，開始采用紙幣的方式繳納。但元朝紙幣發(fā)行日益泛濫，貨幣一直在貶值，如此一來水漲船高，農民負擔也就越來越重。 而另一個事實是，從元太祖忽必烈到元順帝的至正年間，這短短70年里，元朝的鹽稅增加了20倍，茶稅增加了240倍，商業(yè)稅增加了10倍。而與此同時，元朝實行“包稅”政策，元朝人叫“撲買”，即由商人替佃農代繳稅賦，然后佃農再以高利息償還，其實就是變相的高利貸。忽必烈時期的阿合馬，就是做這種事的老手。 在商業(yè)稅方面，元朝的商業(yè)稅一直被認為很低，表面看似乎如此，而事實上，元朝的商業(yè)稅低，只是以不同的名義課稅而已。除了商稅外，元朝商業(yè)稅的另一內容是雜課，比如販茶業(yè)有茶課，酒業(yè)有酒課，金、銀、湖泊、玉、銅、鐵、水銀、木，皆征收額外的稅課，另外還有“額外課”32種，可以說是花樣繁多，巧立名目，實在苦了元朝公務員們起名字了。 稅收不斷嚴苛，那么元朝政府的經濟收支又怎么樣呢？
與此同時，元王朝還不得不面臨巨大的花費。元朝支出最大的幾個項目，一是歲賜，二是創(chuàng)立衙門。元朝的王妃、公主、王公、后妃，皆享有國家的“歲賜”。而且隨著成員的繁衍生息不斷增多，國家在這方面的投入越來越大。同時元王朝的衙門也是“官冗于上，吏肆于下”。貴族也享有特權，蒙古人有72種，色目人有30種，單是這些支出，就足夠把元王朝的家底掏空。 事實上，從元王朝建立開始，就面對越來越嚴峻的經濟形勢，但元王朝自始至終，都采取了一種最簡單粗暴的辦法來增加收入——紙幣。 元王朝的紙幣，是元朝對整個人類經濟的一個貢獻。早期的元朝紙幣，承襲宋朝的交子，體系相當完善。元朝的紙幣，開始于忽必烈在位時候的公元1260年，以絲綢為本位，以銀兩為單位，起初尚且穩(wěn)定，在元朝建立的早期，起到了穩(wěn)定恢復經濟的作用。但是之后隨著元朝財政危機的加劇，元朝幾乎把紙幣當作了唯一的法寶。每次沒錢的時候，就大肆地發(fā)行紙幣。結果就是嚴重的通貨膨脹，紙幣日益貶值。根據(jù)《中國經濟史》的換算，僅僅是公元1287年的元朝紙幣比值，就比公元1260年發(fā)行時貶值了五分之四，而公元1287年的紙幣，又比元朝1309年的紙幣貴5倍。公元1299年，元朝中書省就曾奏報說，國家計劃內的財政收入，和實際收到的財政收入，其實差了一倍，不夠的那一部分，只能靠增加發(fā)行紙幣來填補虧空。到了公元1355年，元朝的鈔票更加泛濫。當時不但有國家各個階段發(fā)行的鈔票混雜，更出現(xiàn)了大量假鈔。最搞笑的是，還出現(xiàn)了專門的“畫鈔”，也就是用筆畫出來的鈔票，竟然都能在市場上堂而皇之地流通，當然也值不了幾個錢。這時候的元朝紙幣，已經形同廢紙一張了。
而元朝經濟的另一個問題，就是元朝從建立開始，保留了許多野蠻落后的制度，比如佃農制度。元朝的佃農形同農奴。在元朝，地主有權隨意處死佃戶，更可以整家整家地將佃戶買賣，佃戶的人身關系和家庭關系，都完全從屬于主人，這幾乎就是從封建制向奴隸制的大倒退。同時元朝的土地兼并也是中國歷史上最劇烈的。元朝的王宮貴族經常掠奪民田，且可以不用任何手續(xù)就宣布將民田征用。一個自耕農如果運氣不好，自己的地被哪個貴族看上，可能一夜之間就會一無所有。 元朝的手工業(yè)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元朝極度重視工匠，戰(zhàn)爭年代，每攻克一個城市，都將當?shù)氐墓そ臣衅饋?。元朝的官府手工業(yè)，主要依靠這些掠奪來的工匠們，他們毫無人身自由，大多都是無償勞動，只能領得微薄的口糧。因此元朝的手工業(yè)品，和宋朝相比，僅以現(xiàn)代出土的文物論，相差何止千萬。 與元朝經濟相關的，還有發(fā)達的海外貿易。在元朝的大部分時間里，海外貿易的發(fā)達是元朝一個重要特點。但是元朝中期以后，大量日本倭寇竄犯東南沿海，沿海海路遭到阻遏。為抵制倭寇，元朝曾頒布了禁海令，但禁海的結果，就是市舶司的收入銳減，原本一度是政府歲入大頭的市舶司，逐漸陷入萎靡之中。元朝經濟，其實從一開始就入不敷出，然后財政赤字越來越嚴重，元末農民大起義，與其說是農民暴動，不如說是國民經濟的徹底崩盤。
（紅巾軍起義） 作為一個游牧民族過渡到封建社會的政權，元朝最大的失誤，就是沒有徹底完成從奴隸社會向封建化的轉型。在農業(yè)手工業(yè)方面，保留著落后的奴隸制度，在工商業(yè)方面，卻又太過超前，兩種矛盾長久交織的結果，就是國家不可收拾的局面。 作者張嵚為我們愛歷史團隊成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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