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  雕

　　明清時期由于軟石質(zhì)印材的運用，易于雕刻，中國印鈕的形式向工藝美術(shù)品方向發(fā)展，稱為藝術(shù)印鈕。特別是福州的壽山石印鈕最為爭奇奪巧，而且出現(xiàn)了許多著名的制鈕專家。如清康熙年間的楊璇(楊玉璇)、周均(周尚均)等人。楊璇，漳浦人；周均，漳州人，原來皆精于閩南石雕的技巧。但當(dāng)壽山石鈕雕盛行于世的時候，他們離鄉(xiāng)背井，跑到福州來，改大型的石雕為方寸之間的壽山石印章鈕雕，于是得到非同尋常的發(fā)展，甚至被召入京師內(nèi)苑，成為“御工”。楊、周之后，福州鈕雕的能人輩出，諸如奕天、林茂玉、林元珠、王文安、蔣列卿、張日中、沈松年、楊圣榮、張溶、徐漢、馬文光、潘茂玉、林清卿等等。壽山石鈕雕對全國其他石章的鈕雕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印鈕題材多種多樣。其中人物題材，以羅漢、壽星等仙佛以及歷史故事的人物為主要內(nèi)容。有達(dá)摩祖師、鐘馗、彌勒佛、劉海釣金蟾、羅漢、觀音、八仙過海等。

　　動物題材以飛禽走獸魚蟲為主要內(nèi)容。飛禽以鷹、鳳凰、鴛鴦、仙鶴、喜鵲、鵝、雞、鴨等為主；走獸以象、獅、螭、虎、辟邪、饕餮、麒麟、駝、熊、玉兔、馬、羊等為主；魚蟲則以龍、蛇、龜、蟾蜍、螃蟹、金魚、蜘蛛、蜜蜂等為主。其中最多的是用獅作為印鈕的題材。獅是中國印鈕最古老和最傳統(tǒng)的題材之一。據(jù)說獅神態(tài)威武，能鎮(zhèn)妖辟邪，因此特別受到歡迎。

　　花果題材以植物的花、果、葉等為主要的內(nèi)容。常見的花有牡丹、玉蘭、蓮荷、菊花、水仙花、梅花等。常見的瓜果有桃、南瓜、葡萄、石榴、佛手等。壽山石有豐富的色彩。鈕雕花果則利用天然的色澤，表現(xiàn)花、果、樹的顏色，如荷花、桃子，有火紅的顏色，有粉紅的顏色，也有淡黃色或粉白的顏色，認(rèn)真地在石塊里找到這些相應(yīng)的顏色，刻成后栩栩如生。這種依石色施工的方法稱“巧色”，為壽山石鈕雕的一大特點。

　　博古題材以秦漢古璽中的靜物鈕為主。靜物鈕由覆斗鈕、瓦鈕、橋鈕、壇鈕、亭臺鈕演變而來。同時新增有琴棋書畫的內(nèi)容，以仿古圖紋的形式表現(xiàn)，如獸面紋、夔面紋、夔龍紋、蟠龍紋、回龍紋、鳳紋、鳥紋、獸紋、云紋、重環(huán)紋、瓦紋以及錦褥紋等。該類題材宜于平頭鈕或平臺四邊的雕刻。平臺四邊所刻博古圖紋，稱“腰飾”，古色古香，拙中見巧，十分典雅。

　　山水樹木題材。由于鈕頭的有限空間；難于展開大篇幅的山水樹木之類題材，但有一種自然形的印章，它的印鈕和印體連接在一起，沒有印臺的間隔。此類印鈕往往因印體的四邊，連接在一起雕刻，也可以稱鈕雕，也可以稱印邊雕。此雕往往用山水樹木類的題材進(jìn)行薄刻。該技法稱“淺浮雕”和“薄意雕”。山水則以山和巖石為主，樹木則多楊柳和修竹，如一幅國畫，追求意境，深含有詩意。

　　印鈕形式也同樣是多種多樣的。如圓雕、浮雕、薄意雕和邊款雕等，其中以圓鈕為主。

　　圓雕指不附在任何背景上，可以進(jìn)行多面欣賞的完全立體的一種雕法。但限于鈕頭的空間，另有其特點：1、物像小，一般都在1 0立方厘米以下。2、不表現(xiàn)物象的下方。因為鈕頭的下方全與印體連接在一起，是無法予以表現(xiàn)的。3、多以古獸作為鈕頭圓雕的題材，益顯得古色古香，富有歷史文化的韻味。

　　浮雕是在雕面凸起物像的一種雕刻技法，僅是從前面的方位表現(xiàn)物像的立體感。與圓雕相比較，只有“半爿”而已，所以又稱“半爿雕"。要凸起物像，自然要剔除非物像的部分。根據(jù)剔除非物像部分的深淺程度，又分為高浮雕和淺浮雕。剔除得深者為高浮雕，反之為淺浮雕。壽山石印章鈕頭的浮雕一般都為淺浮雕，適于印臺和印邊的博古圖紋雕刻。

　　薄意雕是比淺浮雕更要淺的一種壽山石雕法。因雕刻層薄，而且富有畫意，所以稱“薄意”。它比浮雕更有畫意，又比圖畫更富有“雕”的立體感。因此說它是介于繪畫與雕刻之間的獨特藝術(shù)。

　　薄意源于瓷雕，明朝末年福州發(fā)現(xiàn)田黃石，后有“田黃易金三倍’’之說，其價值以銖計，因此不忍其石屑的損失，用薄意技法雕飾田黃石章是最適當(dāng)?shù)?。金石家潘主蘭說：  “(薄意)最適合質(zhì)佳而材小的田黃石、水晶石以及山坑凍石的藝術(shù)裝飾，特別是自然章印臺的裝飾。如果是有皮的掘性靈石，或是有薄色層的優(yōu)質(zhì)靈石，其藝術(shù)效果，尤能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壽山石印章薄意鈕雕始于清朝初年的周尚均。周尚均原是閩南的雕刻技師，可能是受到德化瓷雕的影響，到福州后，運用到壽山石印章上來。他先是在印臺四周的印邊刻淺浮雕錦褥紋和四邊不斷紋或其他圖案，開創(chuàng)了薄意藝術(shù)的先河，以后有潘玉茂繼承其遺法，到清朝末年福州西門林清卿專攻薄意藝術(shù)，成為特別有成就的薄意雕法大師，被稱為“西門清”，譽滿省內(nèi)外。繼林清卿之后，有王炎銓、王雷霆、江依霖、林文舉等人，都是薄意雕刻大師，很有影響力，被稱為“西門流派”。薄意雕刻首先要選擇優(yōu)質(zhì)石材，如田黃石、芙蓉石、鹿目田石等，有皮者尤佳。其次是相石，認(rèn)真研究石材裂痕的走向，考慮表皮利用、疤點處理等等。第三是作畫，即筆在石材上畫稿。第四是勾勒，以尖刀代筆，在畫筆線上，淺淺地勾勒線條定位。第五是雕刻。第六是核稿。即校對效果。有皮者用水，無皮者以粉末核對。第七是清石。根據(jù)腹稿設(shè)計，作甄別去留，完善雕件。最后是磨光。

　　邊款雕

　　邊款雕始于隋代的“背款雕”。其時為了強調(diào)鑄印的責(zé)任，在印之背加刻鑄印人姓名和鑄造年月，同時亦起防偽的作用。至明代，文征明的兒子、篆刻大師文彭發(fā)展為“邊款雕”，即在印體的四邊除了題刻年月、姓名外，還加刻有其他的詞句，類似跋語。因此也稱“印跋"。如揚州八怪中的篆刻名家高翔，在用壽山芙蓉石白文印《無凈三昧》上，就刻有“丙申清和月，西唐作”的邊款。古拙生辣的黃易在用壽山桃花凍石白文印《只寄得相思一點》上刻有邊款：“漢印有隸意，故氣韻生動。乾隆已亥仲春杭人黃易為潛墨太史仿其法。”不但有時間，篆刻者還有簡潔的評述。更有趣的是獨出心載的奚岡在壽山將軍洞芙蓉石朱文印《師竹齋》上刻邊款：“竹本虛心是我?guī)?，此白香山句，鐵生作時乙卯八月一日。”為其篆刻作注釋。秀麗工致的陳豫鐘在壽山半山石白文印《竹窗茶話》上刻邊款：“是石得于錢塘，李氏尚有名字對印已為后人磨去，謹(jǐn)留其款惜哉。丙戌正月二十四日福廠記。”記述了一段故事，顯得格外生動活潑。陳鴻壽在壽山白芙蓉石白文印《好書到手不論錢》上刻四面古隸長篇題記邊款日：“書農(nóng)太史以駢體詩文蜚聲翰苑，是研究經(jīng)義于尚書、毛詩、爾雅集三禮皆有纂述。胡公藏書甚富，刻此好書到手不論錢一印以充文房。丙寅夏月曼生記。”如此長篇，雅致空前，余韻無窮。行刀如筆的鄧石如在壽山艾葉綠白文印《看盡落花能幾醉》上刻行書邊款有：“東風(fēng)又作無情計，艷粉嫣紅似滿地。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誰知錯管春殘事，到家登臨曾費淚。此時金盞宜酒深，看盡落花能幾醉。古浣子刻。"以邊款解釋印面，以詩文注釋詩句，別有情致。無獨有偶，一代宗師吳昌碩在壽山白都成坑石白文印《松蔭庵》上刻邊款也是一首頗為長篇的詩作，詩曰：“瘦損沉腰肢，孤吟兀坐時。夜深人語寂，無伴舞蛟螭。風(fēng)雨十年后，篷蒿三徑間。東田閉戶處，歲末不知還。落葉繞門前，寒燈明屋里。濤聲天外來，臥龍忽驚起。丁亥秋月為石門沈伯云作，倉石記。”他另有在壽山高山石白文印《猶讀大癡畫卷還》上的邊款也是一首詩：“磐曲清溪兩舉山，萬峰層疊夾云間。行車盡日隨溪轉(zhuǎn)，猶讀大癡畫卷還。游武夷山有感，壬辰七月吳昌碩。"都可以說詩印并茂。

　　為人治印者，也有用“寄語”作為邊款雕的，如被稱無塵俗之氣的童大年在壽山瑪瑙洞高山石白文印《收拾云煙幸有山》上刻邊款：“大年為賓虹先生作山水鈐角之印，不知尚可用否，壬申六月廿三日。”，文鼎在壽山桃花凍石的白文印《我思故文》上刻邊款，也作‘‘寄語”，文曰：  “安甫先生別來八九寒暑矣，今復(fù)以款扇見賜，乃知館于吳門，雖相隔非遙而彼此栗鹿，未能晤，幸書簡往還差可喜也，屬鼎制印，勒此應(yīng)命兼祈指教。道光戊子十二月，愚弟文鼎。”

　　更難能可貴的是有些邊款由多位名人刻題，如錢塘錢松在壽山青芙蓉石的白文印《此情不已》上刻有邊款：“咸豐壬子之秋，歸安楊里山，以所藏拓本見示展玩，數(shù)日作此以報方家一哂，耐青記。錢松作印直追秦漢，福廠拜觀。"其中就有錢松(耐青)、福廠(王福庵)等名家。福州林則徐在壽山都成坑石《林則徐印》名章上刻邊款日：“春水兩派晴山數(shù)曲，朱輪十乘紫誥千篇。林則徐。”民國25年，為時任國民政府主席林森所得。林森又在另一印邊上刻題邊款日：“護(hù)國興邦。子超、青芝老人珍藏，大中華民國二十五年十二月三日于嘯余廬。"林則徐和林森皆福州1名人。此款彌足珍貴。

　　邊款雕一般以行書陰刻，講究的是書法圓潤秀美，如古行書碑帖，翰墨淋漓，氣貫首尾。因此他必是文人佳作，而一般匠人絕是不可勝任的。文彭的印款雕用“雙刀法"，先寫款字，然后依墨下刀。每一筆雙面著刀，猶如碑刻。后來印家多以文彭為法，成為一種與篆刻作品融為一體的藝術(shù)風(fēng)格。繼諸何震開創(chuàng)了不寫款字操刀便刻，每一筆只刻刀的單刀直刻法。以后有丁敬蔣仁、黃易等群起仿效，遂成氣候。

　　邊款雕有一面、二面、三面、四面的，甚至平頭鈕的印章，連頂面也刻款，稱頂款。由于壽山石的硬度適中，近代的邊款雕多作微雕，以為裝飾。有人在印體的一面刻完王羲之的《蘭亭序》全文，而且字體在放大鏡下觀察，競與王字無異，誠屬難能可貴，因此也就提高了印章的價值。 林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