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清韻

文／智　真

“蜀琴木性實，楚絲音韻清。調(diào)慢彈且緩，夜深十數(shù)聲……”唐代白居易的這首《夜琴》，用恬雅的語句表達出詩人在月明風清的夜 晚，緩慢地撥動琴弦而悠然自得的心境，描繪出一幅優(yōu)美的畫卷。琴是中國歷史上最悠久的彈撥弦鳴樂器之一，是古人心目中的樂器之王，現(xiàn)代稱之為“古琴”或“ 七弦琴”。琴之音韻清雅綿長，琴之文化博大精深。

琴及琴文化略談

世傳華夏祖先伏羲、神農(nóng)、堯、舜，按天地、陰 陽、五行之說削桐為琴，束絲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修身理性，返其天真?！妒辣?span>•作篇》記載：“昔伏羲始作琴”；舜以琴教化天下之民，《史記• 樂書》云：“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東漢《風俗通》云：“七弦者，法七星也，大弦為君，小弦為臣，文王、武王加二弦，以合君臣之恩”，由此而得知，文王、武王加二弦，即七弦琴。

古琴充份體現(xiàn)了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內(nèi)涵，僅從其形制和構(gòu)造而言便通身是韻。琴是依鳳之身形而制成，其全身與鳳身相 應，有頭、頸、肩、腰、尾、足。琴面“上圓而斂，法天”，為陽；背板“下方而平，法地”，為陰，如東漢《新論琴道》所說“遠古圣人上觀法于天，下觀法于 地，近取諸身，遠取諸物而創(chuàng)制”。古琴有泛音、按音和散音三種音色，分別象征天、地、人，三者相合而萬事俱諧。古琴的音箱壁較厚，所以其聲具有獨特的韻味 和歷史的滄桑感。其琴弦較長，琴弦振幅大，余音綿長不絕，所以才有其獨特的音韻。

關(guān)于琴之弦則融入了古人更多的思想。五條弦在上，外按五 行：金、木、水、火、土；內(nèi)按五音：宮、商、角、征、羽。古人認為正確的教化都是從音做起的，音樂是用來端正人心志的。所以宮聲感化脾臟來調(diào)節(jié)端正誠信，商聲感化肺臟來調(diào)節(jié)端正道義，角聲感化肝臟來調(diào)節(jié)端正仁德，征聲感化心臟來調(diào)節(jié)端正禮儀，羽聲感化腎臟來調(diào)節(jié)端正智慧。以樂修身，以樂祭祀天地、感召百 姓。故聞宮聲，使人品性溫和、心胸廣闊；聞商聲，使人端方正直、喜好義理；聞角聲，使人有惻隱之心并且能夠愛人；聞征聲，使人樂善好施；聞羽聲，使人莊重、崇尚禮節(jié)。

琴之意象

琴有著深厚的文史底蘊，其豐富的文化涵載是儒、釋、道三大家傳統(tǒng)文化在琴中的結(jié)晶，道 法自然，重弦外之音，講求中正平和、以善感化、天人合一，“以己之心會物之神，以達于天地之道”。琴樂圣潔飄逸，可以載道，可以象德，可以明志，可以靜心，可以啟智。操琴者要求“坐必正、視必端、聽必專、意必敬、氣必肅”。

關(guān)于樂的起源，《史記•樂書》中說：大凡“音”，乃是生于人心直觀 感觸，而“樂”則是通乎倫常大道。是故古圣先王制禮作樂，并非為追求口腹耳目欲望的滿足，而是用以教導人民明辨是非真妄，回歸天理正道。樂教含蘊著宇宙人生的深刻道理，使人們體悟天地之和氣，使人與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樂教之法，為圣人們所鐘愛，可使民心善良，潛移默化，移風易俗；分清善惡、好人和壞 人；然后用“仁”來愛護百姓，用“義”來指導百姓。這樣，美好的社會秩序就可以實現(xiàn)。

雅正的“樂”和天地萬物一樣的和諧，莊嚴的“禮”和天 地萬物一樣的有節(jié)制。通曉天地的道理，才能制禮作樂。從音樂可以觀察到深刻的意義：舒緩自然、節(jié)奏從容的聲音興起，人們就感到平靜祥和；莊嚴、誠摯的聲音興起，人們就有嚴肅、恭敬的表現(xiàn)；溫潤、和諧的聲音興起，人們就有慈愛之心。而對于混亂而不安寧、煽惑逆亂而無所歸宿、包含邪惡的聲音，君子是最深惡痛絕 的。不使邪惡的聲音和顏色留在耳朵和眼睛里，不被其擾亂心境，而使耳、目、鼻、口、心境以及全部器官，都在和順嚴正的狀態(tài)中發(fā)揮應有的作用。所以嚴正音樂推行之后，倫常就歸于端正，感動人們的善心，不使放縱的念頭、邪惡的氣質(zhì)沾染自己的意志，徹底清除邪念，使人們都向往道義。

清韻流芳 

古 圣先王制定了《雅》、《頌》之聲作為引導。《雅》以施正道，《頌》以贊成功，聽其聲，眼觀威儀之禮，行止唯恭，言出必仁，淫邪不入，人們就感到心胸寬廣了。在宗廟里奏樂，君臣上下一起聽，沒有不融和恭敬的；在家族或鄉(xiāng)里奏樂，長輩幼年一起聽，沒有不融和恭順的；在家庭里奏樂，父子兄弟一起聽，沒有不融和 和睦的。萬民通過音樂清除了心中的污穢，并從中吸取教益，使自己提高德性的涵養(yǎng)。所以說，《雅》、《頌》能各得其所，民風就趨于純正；一旦音樂能達到調(diào)和諧合的地步，連鳥獸都會受到感化。

孔子非常重視樂教，說“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他贊美《韶樂》盡善盡美；整理詩樂以勸誡世人，《詩》 三百篇“皆弦歌之”；使《樂》成為《六經(jīng)》之一，向?qū)W生傳授，成為古代文人必讀的經(jīng)典。他一生弘揚道德堅定不移，一次自衛(wèi)國返魯國途中，看到蘭花，他告訴學生們說：“芝蘭生于深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jié)。”然后作《猗蘭操》并操琴贊頌，此曲被載入史冊。

“琴棋書畫” 是中國傳統(tǒng)文人所必備的技能，古琴婉轉(zhuǎn)悠揚、回腸蕩氣的音韻美，與君子性實之秉性和理想追求有太多的和諧。如春秋時的師曠，史載他鼓琴時，“六馬仰秣，玄 鶴鳴舞，淵魚出聽”，被后人尊為“樂圣”。他創(chuàng)作了《陽春》、《白雪》等清逸迥然的雅樂，表達了對美好未來的向往。如春秋時伯牙彈琴鐘子期善聽的傳說：伯牙鼓琴，意在高山，鐘子期贊道：“美哉洋洋乎志在高山”；意在流水，鐘子期贊道：“美哉湯湯乎志在流水”，伯牙驚訝道：“善哉，子之心而與吾心同”，樂曲 《高山流水》也流傳后世。

琴還被寄以了君子潔身自好和推崇高尚人格的愿望，如李白有《獨酌》詩云：“手舞石上月，膝橫花間琴”；白居易《對琴待月》中詩云：“玉軫臨風久，金波出霧遲。幽音待清景，唯是我心知”。

古琴藝術(shù)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的瑰寶，歷史久遠、內(nèi)涵豐富，“樂”是圣人所推崇的，它可以促使人心向善。其實一切正統(tǒng)藝術(shù)無不使人“正心”、“修身”，回歸道德良知，因為純正的善念才是生命的本源和歸宿所依，維護真理和正義是人的使命和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