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死在那棵山楂樹下

 

    前幾日和朋友去一個清吧，參加一個頗有小資情結(jié)的《旗袍之夜》活動，眾人都說我的女伴很像《山楂樹之戀》的女主角，于是產(chǎn)生了去看看這部影片的念頭，而一個小時前，我離開電影院，百感交集。

 

    傳說中最純的愛情故事。身邊觀影的人都似乎在啜泣，而我竟然不為所動。 因為，我就是“老三”，我曾經(jīng)是“老三”。

 

    片中“老三”與“靜秋”的一切的一切，我都幾乎經(jīng)歷過，我可以預(yù)測到片中“老三”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情節(jié)，比如，不扶車把騎車，把推車豎起來當(dāng)成“更衣室”，比如上下摸索的手緩緩地收回來，比如說白血病，再比如說“我會等你一輩子”。

 

    年少的我，找的“女友”并不是“門當(dāng)戶對”，可被拒絕的理由總是千篇一律，都是說和我“不合適”，說我“可以找到更好的”。我不知道去哪里尋找自己的同類，而女孩子總是懷疑，猜疑，質(zhì)疑著我的誠意。片中“老三”總是等在球場外偷看，雖然我當(dāng)年女友并沒有打球，可我卻曾數(shù)九寒冬在她家門口等過五個多小時，等待她和自己認為“更合適”的人約會歸來，只是為了能多看她一眼，為了她對我能有一絲絲的感動。曾經(jīng)我也放棄過“得手”的機會，我說“我們要留到結(jié)婚以后”，誰知道這個“以后”竟然就是永恒，類似于生離死別的“永恒”。

 

    其實并不是那個時代制造這樣的“悲劇”，也不是那個時代制造這樣的“純潔”，其實，張藝謀是刻意找了一個不忍心甚至任何導(dǎo)演都不忍心“潛規(guī)則”的清純的女演員，并且說90后都已經(jīng)沒有純潔的了。其實，我根本就不想辯駁，甚至不屑于辯駁，因為張藝謀其實也是“老三”。

 

    老三是什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每個初次涉及戀愛中的男女在那時候都可以說是純潔的，但是他們周圍環(huán)境、家庭氛圍把他們改變了。一個簡單的例子，片中的女伴反反復(fù)復(fù)因為自己的輕率或者失敗，給“靜秋”帶來了極大的疑惑和防范心理。生活中不也一樣么？身邊總是有人失敗后告訴女人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身邊總有男人告訴涉世未深的男孩子說女人會害他，會纏上他，會炫耀自己的性經(jīng)歷…… 于是女人改變了男人，男人也改變了女人。

 

    雷鋒之所以雷鋒，是因為他死了；老三之所以老三，讓人淚下，成為經(jīng)典，也是因為他死了。如果不死，他多半會和靜秋失之交臂，因為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理由可以讓靜秋離開“老三”。

 

    老三是幸運的，因為他死了。因為他死了，他所說的“我也許等不到一年一個月，等不到你二十五歲，但我會等你一輩子”也就成為了絕響，如果靜秋這個純真少女被另一個紈绔子弟酒后陷害，或者被“老二”那樣憨厚踏實，“雖然沒有魅力但是不會拈花惹草”式的男人化身為牛糞而成全，他不用難過，他可以微笑著死去，他可以讓人們唏噓中流淚，而不必被人說成愛情騙子，情場高手。

 

    可惜，我沒有死，很多像我一樣純真的男孩子沒有死，所以我們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當(dāng)年純潔的愛情，沒有辦法維系自己付出一切都換不來的那段苦戀，變成了女人心目中必然成為的那個情場高手……  不是么？如果老三沒有死，在當(dāng)今社會，一個司令員的公子，多少功利現(xiàn)實的少女趨之若鶩，又有多少如靜秋一般老實厚道的少女會退避三舍？老三在生活里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不可能有真正的愛情，因為他們被認為條件很好，任何女人都會成為玩物，所以任何一個普通單純的女孩子都不敢付出真心。她們會傷害“老三”們，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直到他們傷心地離去，變成一個流氓，然后在內(nèi)心里歡呼“嗷嗷，他果然真的是一個流氓”，除非…… 除非他死了。

 

    其實，“老三”對“靜秋”做的所有事情，在那個年代隨處可見，包括整個故事情節(jié)都俗不可耐，什么愛的人得白血病死了才知道珍惜，拜托，白血病耶，比青霉素還青霉素，比阿莫西林還阿莫西林，比白加黑還白加黑，以至于每個那個年代的人都會有共鳴，都會哭泣！當(dāng)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睡在一起不發(fā)生什么就很奇怪么？也許當(dāng)今社會找不到，在那個時代卻根本不算什么。也許你做不到，但總有人可以做到，可是能做到柳下惠那個程度的不一定真的是君子，也許只是剛剛在別的女人身上發(fā)泄后的不應(yīng)期而已，再或者是放長線釣大魚而已。不是么？

 

    也許只有跨越名利的愛情才讓人覺得純真，一定是公子愛上賣花女，一定是公主愛上破皮匠，否則就不純，就是為了什么。可惜，跨越名利和常規(guī)的愛情總是讓人覺得是玩弄，是神經(jīng)，是“不可靠”的，這才是純真的愛情在當(dāng)今社會乃至人類歷史上頻頻被扼殺的常見原因。

 

    于是，被壞蛋糟蹋過的女人一定會為了保護英雄而擋子彈死去，純真愛情一定得生離死別才可以得到信任，男人可以為了女人而重視每個細節(jié)，而女人將愛情的誠意涂上漿糊塞進床底，直到男人死去才懂得珍惜。

 

    靜秋的情商很低，因為她已不能分辨和接受那份純真的愛。其實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充滿了愛，只是缺乏感受愛的心靈?？蓱z的“老三”，他用自己生命為代價，換來靜秋的覺悟和后悔。

 

    開車的時候，我總是提醒坐在副駕的人系好安全帶，也總會在急剎車的時候本能地將手伸向右方，擔(dān)心可能給別人帶來的沖撞，情商高的人會認為這是關(guān)愛，情商低的人，會認為這樣的行為很流氓。

 

    老三不是流氓，他用自己的死證明了這一點。

 

    我還沒有死，很多和老三一樣的純真而悲情的男子因為瀟灑和杰出，因為沒有死而不被信任，與那些心儀的女子擦肩而過。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也想死在自己心靈的那顆山楂樹下?；蛟S，很多年前，我純純的真愛也已經(jīng)死在那棵無數(shù)人血淚澆灌的山楂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