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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高于庾信的“落花與芝蓋同飛,楊柳共春旗一色”,好像是千百年來的共識,然而,我卻不以為然,另有別論。
“落花與芝蓋同飛,楊柳共春旗一色”—— 庾信《馬射賦》》。
“ 芝蓋 ”:古時的一種固定在車上遮陽的 曲柄涼傘 。
“ 春旗 ”:古時插在車上或執(zhí)于行人手中的 彩旗 。
車在風中行進,飄揚的“落花”與撐開的移動的“芝蓋”一同飛舞:落花追逐著芝蓋,芝蓋在落花中穿行;有時,芝蓋成了落花的舞臺;有時,落花成了芝蓋的伴舞;遙望過去,芝蓋在少女手中旋轉(zhuǎn),落花于少女云鬢間逗留騰挪婉轉(zhuǎn);落花之扶搖起伏之姿,芝蓋之圓融流暢之形,少女之揚眉淺笑之態(tài),又有春風遍布花草芬芳,此情此景,春意盎然矣。
“春旗”在“楊柳”的掩映中飄動,楊柳將春旗染綠了,春旗將楊柳包圍了,五彩繽紛,眼花繚亂,無法分辨那個是楊柳,那個是春旗,——“楊柳共春旗一色”。
在我看來,庾信的詩句意在營造一種生活情趣,“落花與芝蓋同飛,楊柳共春旗一色”的情趣實在也只有大家才能表現(xiàn)出來。
王勃的詩句意在創(chuàng)造一種人生境界,“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境界的確悲壯浩大,甚至氣貫長虹,以境界論,應該是無出其右。
如果以境界為標準,那么王勃的“落霞”的確勝過庾信的“落花”無數(shù);如果以情趣為標準,庾信的“落花”也強過王勃的“落霞”少許吧。
再者,從創(chuàng)作的原創(chuàng)性上來講,庾信是首創(chuàng),有專利權(quán);王勃是模仿,是二度創(chuàng)作,有新意。論貢獻,庾信應該居首,王勃次之;論影響,王勃大于庾信。
我想說的是,鑒賞一個作家的作品,完全沒有必要建立在否定另一個作家的基礎(chǔ)上,他們都很偉大,只是立意不同,風格不同。厚此薄彼,不可取。
當然,我并不是說作家就沒有水平高低之分了。如果是同一時代的作家同一題材的作品,比較起來就方便多了。當然,就思想性而言,不同時代的作家作品也是有高下的,在此不論。
寫到這里,就想起宋朝詩人盧梅坡的詩句:“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說的是梅雪各有所短吧。“落花”和“落霞”也各有所短,各有所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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