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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做出版的朋友說越來越覺得自己從事的是個挑戰(zhàn)良知的行業(yè)。她每年經(jīng)手出版的書籍達十數(shù)種,如果把書籍比作精神食糧的話,那這些書絕大多數(shù)都是垃圾食品,但自己還得賣力去包裝、吹捧、吆喝。與此同時,真正好的書稿卻很難得以出版。道理很簡單:市場才是硬道理,老板投錢可不是為了什么弘揚文化。
此話可謂“于我心有戚戚然”。有人說當下我們似乎已經(jīng)進入一個消滅理想、淡忘良知的時代。譬如先前我們對拉關系、走后門之類的行為尚抱有某種愧然,然而今天卻可以理直氣壯甚至堂而皇之了。我留心觀察了一下,但凡一個人公開自己“曲徑通幽”的辦事訣竅,旁聽者之中,絕對是羨慕的多,鄙棄的少。所以我曾經(jīng)不無悲哀地感嘆:“人們之所以痛恨拉關系,只是因為自己拉不上關系。”一俟拉上了,哪里還顧得上念及良知、自尊之類的書呆子詞匯!
我是個從不敢唱道德高調(diào)的人,我甚至不敢想象,假如我身為大權在握的官員或者房地產(chǎn)老板之類,我會不會也是一個貪官或者奸商?答案自然不容樂觀得很,到哪山頭唱哪歌,在一個可能實行“逆淘汰”規(guī)則的環(huán)境中,一個人的行為選擇往往并不取決于個體的道德高下。也許我能做的,就是在“貪”和“奸”之余保持一點人類的良知底線。比如,我不會縱容毒奶粉的產(chǎn)銷,不會鼓勵股民盲目入市,不會制造豆腐渣工程,不會截留救災款項,不會逼人開胸驗肺自焚抗拆,不會販賣污染藥具和病死豬肉,不會向公共水源排放致癌物質(zhì)……但即便是這樣可憐的底線,居然也被現(xiàn)實生活中的某些官員和商人“突破無極限”。有官場中人打擊我說,你本人也許不會去做這些,但一旦面對此類情況,你很可能也只會選擇失語。我無言以對。確實,“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個人的良知尺度可以作為自我的操守準則,卻難以成為責眾的法器,在諸多現(xiàn)實境遇下,融入“環(huán)境色”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在“安全”這樣一個最低層次的要求沒有得到滿足之前,談論“自我實現(xiàn)”這樣的話題毫無疑義顯得過于奢侈。
說點身邊的實在事。這幾年藝考熱一浪高過一浪,筆者忝為敝校播音主持專業(yè)的考官之一,眼見了很多讓人笑不出來的情景。為數(shù)不少的考生可以說完全不具備學播音主持專業(yè)的資質(zhì),比如形象氣質(zhì)、音質(zhì)音色都離要求相去甚遠,這些學生何以也要花上大半年的時間和上萬元的費用去參加培訓?原來此中大有學問:一是其學校老師帶隊來省城參加培訓可以從培訓學校拿到最高70%的學費回扣,二是培訓學校對生源的需求多多益善,所以無論什么樣資質(zhì)的學生都會被鼓勵參加。而對招考學校來說,考生越多所收報名費也就越多,于是乎,從中學到培訓學校到招考學校,形成了一個共同贏利的利益鏈,又有誰會提醒那些原本毫無希望的考生及其家長?
以上還只屬于“缺失善意”的層面,此外的種種傳聞就更讓人不寒而栗。據(jù)說某些“牛校”早就明碼實價了,高者達20萬元,而最牛的考官甚至財色雙收。這些雖是較為極端的例子,但視學生家長為開發(fā)資源確已成為最基本的一種思路,筆者親耳聽某招生負責人說,以后最好不要招農(nóng)村考生了,家長們都沒有什么資源。
嗚呼,當良心成為奢侈品的時候,人之為“非人”也就不遠了罷!
(責任編輯:新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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