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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的馴化到印歐擴張與周商革命

 斐迪南 2010-04-26
1 前言
從公元前二千紀初起, 幾乎在蒙古-青藏高原以西的整個歐亞大陸, 發(fā)生著也許是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一次種族擴張, 這就是在從印度到西班牙的遼闊土地上, 原始印歐人(Indo-Europeans) 都開始逐漸替代當?shù)鼐用?

除中國外三大文明中心的衰落都和印歐人的崛起有關. 埃及的古王國由于喜克索斯人的入侵而結束, 喜克索斯人雖然并非印歐人, 但他們從地中海東岸西侵, 卻有極大的可能是受了當時從小亞南下的印歐人,例如赫梯人的壓力, . 到公元前6世紀, 埃及人被印歐人的另一支波斯人(Persians)滅掉; 古印度被雅立安人(Aryans)滅掉 ; 巴比倫688BC亡于亞述(閃米特人Semitic )612BC亞述又亡于Medes(米底)人. 波斯, 雅立安和米底人又都是印歐人. 

此外, 此時希臘人(Greeks)在希臘半島, 吐火羅人(Tocharians)在中亞, 克爾特人(Celts)在中歐,意大利人(Italics, 含羅馬)在亞平寧, 斯拉夫人(Slaves)在東歐, 日爾曼人(Germans)在北歐都取代當?shù)孛褡? 大為發(fā)展. 他們都是印歐人.

所以各文明古國的衰亡不是孤立的現(xiàn)象, 應該說, 是原始印歐人的社會組織方式必有某種獨到的優(yōu)勢, 使他們得以在幾乎整個歐洲, 中東和南亞全面取得勝利. 今天, 歐洲, 美洲, 中亞南部, 南亞都以印歐語族后裔為主體, 聯(lián)合國的6種工作語言中, 就有英語, 法語, 俄語, 西班牙語4種屬于印歐語. 20種使用人數(shù)最多的語言中, 印歐語就占了11種(1993年,見 Languages with more than 30,000,000 Speakers as of 1993). 即使在人類歷史全局上, 這也是極為罕見的現(xiàn)象.

由于印歐人是世界上最早使用鐵和馬的民族, 我們相信她的空前成功, 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歸功于這種技術進步. 下文中, 我們將論述馬的使用對印歐擴張的重要性.

那么, 當亞歐大陸幾乎所有的地方都面臨印歐人壓力的時候,   亞歐大陸東端的中國是否孤立于這一變化之外呢? 事實上, 這一時期中國也發(fā)生著一次巨大的變化, 就是中國西部的周族受狄人的壓迫,向南遷移到渭水流域, 然后進攻中原地區(qū)的商朝(1600BC-1046BC), 最后取而代之,建立周朝(1046BC-256BC),引發(fā)了東亞地區(qū)的民族大遷徙. 由于當時印歐人已經(jīng)擴張到中國西部(其代表為月氏人), 而且從商代中期開始, 中國西北方向的用馬的游牧民族突然出現(xiàn)并對商及后來的周構成強大威脅, 我們相信周的遷移與印歐擴張不是無關的, 而且在此過程中, 馬的使用作為一種軍事和經(jīng)濟進步, 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下面我們將探討印歐軍事革命和商周替代之間的某種聯(lián)系. 第二部分討論馬的使用在印歐擴張中的意義及印歐人東進東亞的概述; 第三部分討論商朝的用馬情況; 第四部分討論周族的用馬情況; 第五部分討論周族東遷與印歐擴張的可能關系; 最后, 在第六部分, 我們總結結論.

2 印歐擴張與馬
- History is written in the footsteps of the horse.

2.1 印歐擴張
早期印歐人生活在東歐到中亞的草原地帶,即今天的烏克蘭和哈薩克一帶. 公元前2000年紀, 他們開始向東, 南, 西三個方向大規(guī)模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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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亞歐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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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印歐人從草原的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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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印歐人的第二階段擴張
map1,2  from The Spread of Indo-European and Turkish Peoples off the Steppe 3 from Indo-European Migrations)

大體上在1700BC-500BC之間, 在整個歐亞大陸都出現(xiàn)一種以南俄草原為中心, 向海岸線輻射的民族大遷徙的過程. 印度語(Indic), 伊朗語(Iranian), 斯拉夫語(Slavic),日耳曼語(Germanic),羅曼語(Romance),凱爾特語(Celtic),希臘語(Greek),阿爾巴尼亞(Albanian) 吐火羅語(Tocharian)赫梯語族(Hittite)諸印歐分支都逐漸興起, 壓迫其他民族進一步遷徙或滅亡.

當然這也不是一波實現(xiàn)的, 大體分了三波. 2000BC-1500BC前后是第一波, 代表作是赫梯南下和凱爾特人西進;1200BC-1000BC是第二波, 代表作是日耳曼人進入中亞(壓迫凱爾特人西進, 到不列顛消滅了當?shù)氐木奘幕?, 雅利安人進入印度, 吐火羅語進入黃河流域, 拉丁人進入意大利, 希臘人(邁錫尼人, 就是阿加門農(nóng)那個民族了)替代了更南的非印歐的米諾斯文明; 500BC前后是第三波, 代表作是米底人和波斯人的興起, 希臘人大殖民以及羅馬的興起(相對次要的, 這時候雅利安人擴張到了南印度甚至馬爾代夫). 

總結如下: (Frederik Kortlandt, THE SPREAD OF THE INDO-EUROPEANS)

Eastward migrations: 東向遷移
1. Tocharian. 吐火羅人
2a. Indic. 印度人
2b. South Iranian. 東伊朗人
2c. North Iranian. 北伊朗人
(3. East Slavic.) 東斯拉夫人
Southward migrations: 南向遷移
1. Anatolian. 安那托利亞人
2a. Greek. 希臘人
2b. Phrygian. 佛里吉亞人
2c. Armenian. 亞美尼亞人
2d. Thracian. 色雷斯人
2e. Daco-Albanian.
(3. South Slavic.) 南斯拉夫人
Westward migrations: 西向遷移
1a. Italic. 意大利人
1b. Venetic 維尼提亞人
1c. Celtic. 凱爾特人人
2. Germanic. 日爾曼人
(3. West Slavic.) 西斯拉夫人
注意向東的吐火羅人, 他們一直擴張到今天中國的河西走廊一帶, 甚至可能更遠. 他們很可能對中國, 特別是中國西部的歷史, 有重要的影響.

2.2 馬在印歐擴張中的重要性
印歐人的成功, 應當歸功于他們兩種最重要的技術發(fā)明: 鐵和馬.

馬的性格不羈, 很難馴服控制, 故不論中外, 在常見的家畜中, 馬都是最晚被馴養(yǎng)的.但馬一旦被馴化, 無論對于軍事運輸, 戰(zhàn)車還是騎兵.都可以說是一場革命.即使到了蒙古帝國時期, 歐洲的步兵集團對蒙古輕裝騎兵依然沒有辦法.新大陸沒有馬, 皮薩羅(Pizarro) 征服印加帝國的時候, 在Cajamarca只用了168個騎兵就屠殺了6000印加軍隊, 足以見馬的威力(見The Horse in History).大體上, 馬用于戰(zhàn)爭所帶來的機動性, 只有四千年后坦克的發(fā)明才得以超越.馬本身, 馬拉戰(zhàn)車, 馬鐙, 這三大發(fā)明改變了整個古代戰(zhàn)爭的面貌. 所以馬的馴化是世界軍事史上的頭等大事.

印歐人是世界上最早使用馬的民族, 可能在公元前3000年紀就開始用馬. The single biggest factor accounting for these migrations is probably the horse. A good deal of archeological work indicates that in the same period as the hypothesized spread of the Indo-Europeans, there were more and more groups able to ride horses in the same areas. Moreover, work in the Dnieper river valley of Ukraine indicates that the first groups to domesticate the horse lived there. ( In Search of the Indo-Europeans, by J.P. Mallory. London: Thames and Hudson, 1989) . 入侵印度的印歐人- Aryan人就是horse-using people, 而在此之前的Harappan 文化中沒有發(fā)現(xiàn)馬. 擴張到歐洲的Celts人的鐘形杯文化和戰(zhàn)斧文化(Bell Beaker and BattleAxe Culture,約公元前3000年中期-約公元前2000年初)墓葬中已有馬骨,表明該文化的創(chuàng)造者已很重視馴養(yǎng)和役使馬匹??赡苓€會使用車輪了.

湯恩比也在<人與大地母親>中也提到馬的馴化使原始印歐人(湯恩比稱為那一批操原始梵語的民族)作為游牧人擁有了對南方農(nóng)業(yè)和商業(yè)民族的優(yōu)勢.古埃及人比喜克索斯人打敗, 很大原因就是因為后者知道用馬(可能是從印歐人那里學來) 而前者不會.中國古代一直受北方游牧人騷擾, 不勝其頭疼, 對馬在軍事上的作用也有深刻的體會.

當然, 馬的優(yōu)勢也不是絕對的. 在馬蹬和馬掌發(fā)明以前, 騎兵不能久戰(zhàn), 也不能在馬上用很大的力氣, 所以遇到重裝步兵方陣(如希臘人的)和裝甲部隊(車步混合配置), 反而不敵. 馬在印歐擴張中的意義, 可能在第一波第二波的時候比較重要, 到了后來其他民族也學會用馬打仗也就相對次要了. 同一時期隨著駱駝的馴化, 閃米特人在中東反而反攻倒算, 從 阿拉伯半島向北挺進. 而且由于赫梯人在第一波遷徙和第二波遷徙之間發(fā)明冶鐵, 后期印歐人擴張中可能鐵的使用更加重要(鐵制武器比青銅要厲害得多. 似乎西亞, 中歐和南歐的用鐵技術都是印歐人傳過去的. 當印歐人知道用鐵時, 其他的文明還在用青銅. 如古希臘人的一支 多立安人Dorians消滅邁錫尼文明時前者知道用鐵 而后者還沒有). 大概到了羅馬帝國晚期和中國戰(zhàn)國時期騎兵才重新重要起來了. 

3 商代馬的軍事使用討論
3.1 夏商兩朝用馬歷史
夏人發(fā)源于山西南部和河南中部一帶, 商人發(fā)源于黃河下游河南東部一帶, 屬于以鳥為圖騰的東夷部落.

中國有獨立于印歐人的用馬歷史. <尚書.五子之歌>: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 但由于該篇的真實性尚不能保證. 考古的證據(jù)中, 山東龍山文化(2600BC-2000BC, 相當于傳說中黃帝到夏初, 早于印歐人大遷徙)里就已經(jīng)有馴化馬的遺跡.城子崖遺址(章丘市龍山鎮(zhèn))出土的動物遺跡就有大量的馬, 數(shù)量甚多, 這說明夏朝中國已經(jīng)有馬,只是尚不確定是否是本土馴化的. 又, 同一地區(qū)更早的大汶口文化(4040BC—2240BC)中就沒有馬的發(fā)現(xiàn), 可能馬的馴化也不是很早的事.

《世本.作篇》說“相土作乘馬”(發(fā)明馬車), 相土是商人的第二代族長, 相當于夏初(前二十世紀), 和印歐人崛起的時間大致相當.甲骨文中也有馬字(見題頭圖, 詳參<中國古代社會第四章 畜 牧 >),在殷墟出土有馬車, 這是商朝有馬的明確證據(jù), 其時間相當于赫梯帝國時代(1750BC-1200BC).

和游牧人不同, 商人雖然也用馬, 卻主要不是用來騎, 而是拉車. 中國歷史上首見戰(zhàn)車據(jù)說是商滅有扈式的甘之戰(zhàn)中商湯率良車70輛. 商代的車馬坑就有完整的馬拉車的遺跡(右圖是安陽孝民屯南地晚商的兩馬車坑). 學會建立騎兵, 卻要到公元前四世紀末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了.盡管如此, 中國的以馬拉戰(zhàn)車為核心的軍隊卻足以抵抗游牧騎兵 .

3.2 商朝是否將馬廣泛用于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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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證據(jù)表明商后期馬的軍事使用可能并不是長期的和廣泛的, 它是由于對新興游牧民族(鬼方等)的戰(zhàn)爭而發(fā)展的.

商代的軍事制度發(fā)生過多次變化. 武丁(1250BC-1192BC,依夏商周斷代工程結果)及其以前, 關于戰(zhàn)爭的卜辭多有“登人”若干和“步伐”的記錄, 說明商朝前期步兵仍是主要 兵種. 河南安陽侯家莊武官村一帶的商朝后期祭把坑, 往往10坑一排, 每坑8—10人, 表明步兵編制基本上是十進制, 有十 人、百人、千人等不同級次的區(qū)分.卜辭中的“行”可能是百人單位,  “大行”則為千人單位.

晚商遺址中車馬坑和戰(zhàn)車實物的集中發(fā)現(xiàn) ,  顯示出商朝后期戰(zhàn)車愈益增加, 車兵逐漸成為主要兵種. 一般一車駕兩馬(兩服), 或左右各再加一馬(兩驂).車上3人, 在前駕馭馬為御者, 左部持弓者為主將, 右部持戈者為護衛(wèi).有時5車橫列一組, 25車為一大組.隨車的兵士3人為一組, 曾發(fā)現(xiàn)10組30人(商代社會諸問題的研究 ). 據(jù)甲骨卜辭所記, 武丁時至少擁有戰(zhàn)車300輛。如果該記載屬實, 則武丁時期的車戰(zhàn)力量已不輸于武王伐紂的軍事力量.可能武丁時期的主要作戰(zhàn)對象是鬼方和羌方.《易經(jīng)·既濟》九三說:“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馬的使用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考古的證據(jù)對此也提供了其他的觀點.

首先, 商朝軍隊中的馬可能是從外來引入的. 殷墟中證據(jù)如下(Kwang-Chih Chang張光直, Shang Civilization. Yale University Press,1980):
1- 甲骨文中關于狩獵的記載, 500次以上的有馴鹿, 獐, 鹿, 100次以上的有野豬和野牛,虎 , (a larger deer)和其他未知動物出現(xiàn)小于10次.這種記載和考古動物遺骸的發(fā)現(xiàn)是一 致的.這說明商代殷統(tǒng)治中心地區(qū)大型野生動物以偶蹄類為主, 并沒有野生馬.
2- 在祭祀和墓葬中發(fā)現(xiàn)有狗, 牛, 羊, 馬, 豬和雞, 但是其他動物均在垃圾中有發(fā)現(xiàn),用于食用, 馬未發(fā)現(xiàn)有食用跡象, 可能只用于拉車.相比之下, 牛的使用驚人, 一次祭祀的用牛量可達1000頭.
3- 甲骨文中有關于馬的進口的記載(胡厚宣, 武丁時期五種記事刻辭考)  

顯然商人是比較珍惜馬的, 這和大規(guī)模養(yǎng)牛養(yǎng)馬的游牧民族不同.可能當時中原地區(qū)還沒 有大規(guī)模養(yǎng)馬, 僅通過戰(zhàn)爭或朝貢獲得少量馬匹. 這樣維持一只大規(guī)模用馬的軍隊, 是國家經(jīng)濟的一個很大負擔. (即使到1000年后的漢朝, 中原地區(qū)仍然是缺少馬匹的, 漢武帝以傾國之力, 一次出征不過才能用十幾萬匹馬, 而同期匈奴一次就可以調(diào)動40萬騎兵)

其次, 隨著鬼方的平定和主要作戰(zhàn)對象改為東方的東夷(特別是晚商的紂時期,《左傳》昭公十一年:“紂克東夷,而殞其身。”), 戰(zhàn)車建設可能被忽視,  馬車更多用于貴族禮儀.

hspace=5張光直在<軍事力量>一節(jié)(p194)詳細描述了殷墟出土車馬的情況, 并指出主要的武器出土是在車馬坑中, 但也指出這些馬車均裝飾以青銅和和寶石, 車體繪以動物圖示.則可能這些馬 車是用于禮儀用途的, 配套出現(xiàn)的成套兵器也可能是權力象征, 因為傳統(tǒng)上中國有用成套車馬兵器作為權力象征賜于大臣或陪葬的禮儀, 如加九錫(《韓詩外傳》:諸侯之有德,  天子錫之, 一錫車馬, 再錫衣服, 三錫虎賁, 四錫樂器, 五錫納陛, 六錫朱戶, 七錫弓矢, 八錫鈇鉞, 九錫秬鬯, 謂曰九錫.出<藝文類聚>卷五十三·治政部下) 殷墟出土的馬羈飾 (from 殷墟網(wǎng)站,見右圖)到是精致, 全部以海蚌及高品質(zhì)的玉器裝飾, 但是明顯不是用來打仗的.

商朝后期武丁的妻子婦好, 是一個重要的女將, 曾領兵攻打鬼方, 在甲骨卜辭中出現(xiàn)多次.1976年 發(fā)現(xiàn)了她的墓, 保存完整, 沒有被盜過, 隨葬兵器甚多, 包括象征兵權的大銅鉞, 可是卻沒有與馬有關的軍事用具出土(不過有馬玉雕).如果商朝的軍隊中騎兵或馬拉戰(zhàn)車是制式裝備的話, 很難想象在這樣一個高級將領的墓中沒有馬刀, 馬車, 馬鞍出現(xiàn).如果確實沒有, 只能說明當時馬在商朝軍隊中作用不是很突出.

馬拉兵車在農(nóng)耕和商業(yè)民族在游牧民族接觸前, 不是一種重要的戰(zhàn)斗力量, 因為沒有發(fā)展的必要(希臘羅馬的戰(zhàn)車使用都不很發(fā)達, 主要靠步兵和騎兵).畢竟長期靠進口馬匹來維持軍馬使用是代價高昂的. 所以當鬼方威脅解除后, 商朝軍隊中馬的使用可能大大消減了.

此外, 在文獻中商朝有關馬的記載也很少. <詩經(jīng).商頌>中描述商朝的先王武功, 只有一處間接提到馬,


武丁孫子, 武王靡不勝.龍旂十乘, 大糦是承.

比較<周頌>(見第4節(jié)), 馬和戰(zhàn)車的頻率明顯較低.

在夏商時期, 中國的主要生產(chǎn)工具還是石器, 金屬主要用于禮器和酒器. 夏王杼以堅中甲、長矛裝備軍隊就已經(jīng)算正規(guī)國防軍的配置. 那時候武器主要還是石頭和木頭, 金屬使用都很少, 更談不上戰(zhàn)車了. 即使在商朝后期(殷), 金屬的使用依然是不如石器.當時的大多數(shù)農(nóng)具還是石制的, 青銅的不多. 所以懷疑商朝有沒有把馬拉戰(zhàn)車廣泛用于軍事.

商的馬的軍事使用普遍性問題, 我的看法是還是要比較商后期的殷墟和其他早商文化遺址, 如二里崗, 盤龍城, 潞王墳, 臺西村等諸遺址, 如果發(fā)現(xiàn)有大量兵器出土但未能發(fā)現(xiàn)車馬, 則可支持商代軍馬數(shù)量稀少, 僅用于王室禮儀及中央軍隊的假設. 

4 周朝馬的軍事使用
4.1 周人的起源和遷移
周人發(fā)源于黃河上游的陜西中部和甘肅西部, 是一個和西北其他氏族部落混居的民族. 《史記周本紀》: 不窋以失其官而儆戎狄之間. 由于周所處的地方接近游牧民族, 一直不斷受到戎狄的侵擾, 先是在公劉時期遷居于豳地(今陜西栒邑或邠縣), 恢復從事農(nóng)業(yè),復修后稷之業(yè),務耕種(周本紀). 周族在豳地住了“三百有余歲”(《史記·匈奴列傳》),再次受到戎狄的壓力, 遷居岐山之下的周原(今陜兩扶鳳). 到文王時期, 再東遷到豐邑(今長安縣灃河以西). 文王的兒子武王東進最后消滅了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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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人的遷徙過程

我們可以看到從武丁起, 商人和周人都受到了來自西方和北方戎狄的壓力, 周人的遷移就是受到這一壓力的結果. 這種壓力, 很有可能是來自那些民族學會了用馬. 考慮到印歐人的東支月氏人分布在離周人很近的甘肅中部一帶, 我們有理由相信是月氏人或它稍西的吐火羅人將大規(guī)模的騎兵或戰(zhàn)車技術帶到了中國, 引發(fā)了一輪新的民族遷徙. 而那些受到這種壓力的農(nóng)耕民族, 也和從喜克索斯人那里學到用馬的埃及人一樣, 主動或被迫地學會將馬大規(guī)模用于軍事.

4.2 周人的大規(guī)模軍事用馬
和商人不同的是, 周人本來就處于西戎之中, 對用馬民族的挑戰(zhàn)反應更敏銳, 更多地習慣了在軍事和經(jīng)濟生活中使用馬.

<大雅.綿>回顧周的早期歷史說:

古公亶父, 來朝走馬.率西水滸, 至于岐下.

<史記周本紀>也說:于是古公乃貶戎狄之俗, 而營筑城郭室屋, 而邑別居之 這是太史公婉轉(zhuǎn)的說法. 其實周的先人本來就是戎狄. 后來雖然定居務農(nóng)了, 但是受中原教化未久, 可能還是保留了比較多的戎狄作風.特別是馬在周人生活中有重要影響. <大雅.大明>說:

殷商之旅 其會如林
矢于牧野 維予侯興
上帝臨女 無貳爾心
......
牧野洋洋
檀車煌煌 駟騵彭彭


則早在滅商的時候, 周軍就靠馬拉戰(zhàn)車武裝起來了.<周禮>中講兵制的一節(jié)就稱為<夏官司馬>.周制, 一輛兵車配72名步兵, 3名甲士, 人車比75:1, 和美軍陸軍現(xiàn)在的戰(zhàn)車士兵比例也差不遠(49萬人, 主戰(zhàn)坦克約8000輛, 約60:1). 武王伐紂的時候(前十一世紀)有車三百乘:遂率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伐紂, 而諸侯兵會者車四千乘,陳師牧野( 史記周本紀)

<易>中有坤:元, 亨, 利牝馬之貞,屯, 六二:屯如□如, 乘馬班如, 等多例.

周頌和魯頌(魯是周公封國, 周最嫡系的諸侯)中, 則有有客有客, 亦白其馬, 駉駉牡馬, 在坰之野, 有駜有駜, 駜彼乘黃,其馬蹻々, 其音昭昭 , 幾乎每篇回憶先王的作品都要提到馬了.<魯頌.閟宮>說:

公車千乘, 朱英綠縢.二矛重弓.
公徒三萬, 貝胄朱綅.
烝徒增增, 戎狄是膺,
荊舒是懲, 則莫我敢承! 

這是說周公東征的時候(滅商后十余年)軍隊的配置 , 千乘可能夸大, 但幾百乘還是有的, 實在是可怕的力量, 所以打的東方的夷人荊舒莫我敢承.

周朝中后期仍然面臨著游牧人的威脅, 特別是獫狁, 也就是后來的匈奴. <詩經(jīng) 小雅 出車>說:

天子命我, 城彼朔方,
赫赫南仲, 獫狁于襄,

就是講周宣王(827BC-782BC) 的時候, 南仲平定獫狁的戰(zhàn)爭. 靠什么力量呢?反映同一時期事件的<小雅.采薇>說

采薇采薇 薇亦作止
曰歸曰歸 歲亦莫止
靡家靡室 玁狁之故
不遑啟居 玁狁之故
......
彼爾維何 維常之華
彼路斯何 君子之車
戎車既駕 四牡業(yè)業(yè)
豈敢定居 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 四牡騤騤
君子所依 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 象弭魚服
豈不日戒 玁狁孔棘

分明是說和獫狁的戰(zhàn)爭是以馬拉戰(zhàn)車為核心的, 而且是一種重裝的四駕馬車(注意商馬車一般是雙駕), 可能是這種技術優(yōu)勢導致或加速了一月三捷的結果.

周軍具體用何種戰(zhàn)術和獫狁作戰(zhàn)不得而知, 但無疑比單純的步兵戰(zhàn)斗力強多了.戰(zhàn)車在進攻中可以快速穿插逐殺敵人, 在防守中可以圍成一個圈快速組建據(jù)點(在捷克胡司戰(zhàn)爭中胡斯黨人就靠戰(zhàn)車堡壘打了二十年.西部片中對付印第安人也是用這個法子).如果沒有馬, 倒很難想出更有效的辦法能對付游牧騎兵的進攻--正如埃及人面對喜克索斯人時那樣.

從語言構成的角度, 周族應該是屬于漢藏語系, 和商同宗, 但相對于商, 周是蠻族, 文化很落后, 經(jīng)濟不發(fā)達, 因為其在與游牧族(河西的印歐語系或河套的阿爾泰語/漢藏語部落)接觸的過程中, 逐漸建立了一個以馬拉戰(zhàn)車為核心的軍隊, 軍事上反而大大超越了商., 這樣的半蠻族進攻中原, 加上商朝又已經(jīng)腐朽, 結果就象金滅北宋一樣, 摧枯拉朽.以這樣的軍事優(yōu)勢對商朝的軍隊, 加上政治措施得當, 難怪周人能以落后戰(zhàn)勝先進, 入主中原了.

5 周族東遷與印歐擴張的可能關系
回顧上面的討論, 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以下有趣的事實

1- 武丁時期(公元前13世紀后期)到周興起(前11世紀中期), 華夏國家和部落開始面臨著游牧民族的巨大壓力. 其時間段正好對應于印歐人的第二波擴張.
2- 周人由于緊密接觸蠻族軍事技術, 同時也具有農(nóng)耕文化的基礎, 得以能比商人更迅速地, 更徹底地完成從步兵到車戰(zhàn)的軍事革命.
3- 鬼方, 獫狁的興起, 正好在伊朗語印歐人東遷壓迫吐火羅語印歐人東進到中亞到黃河上游一帶之后

這給我們一種強烈的暗示: 周滅商可以和其他文明古國的滅亡聯(lián)系在一起, 代表了亞洲腹地騎馬民族的興起. 考慮到周人也是受到其他狄人的排擠才逐漸進入中原, 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遷徙也是前二千年紀亞歐民族大遷徙的一部份.其根源就在于馬.  無論商代中期(前13世紀)是否已經(jīng)開始馬的大規(guī)模軍事使用, 都說明了印歐擴張對中國的影響. 至遲到前11世紀, 這一軍事革命由周人最終完成并統(tǒng)一黃河流域. 很明顯, 這種新的軍事技術和西北游牧民族對中原前所未有的壓力, 是和印歐人的東擴息息相關的.

5.1 印歐人的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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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500年, 來自烏拉爾--伏爾加河的印歐族雅利安人東遷到中亞和伊朗高原, 將早先來此的印歐人種吐火羅人趕到天山以東直至黃土高原一帶.其中定居在伊朗高原的雅利安人是波斯人的祖先, 定居在中亞的雅利安人是中亞塞種人的祖先, 他們都操伊朗語; 一部分南下進入印度征服達羅毗荼人, 成為操印地語的印度斯坦族的祖先. (劉水龍 中亞(新疆)歷史 )

其中的月氏人居住在黃河上游河西走廊一帶. 他們在這里生活了1000年左右, 一度非常強盛,當是時,東胡強而月氏盛,控弦者可一二十萬. 月氏行國也, 隨畜移徙, 與匈奴同俗(史記大宛列傳),明顯也是用馬的游牧族). 直到177BC左右被匈奴逐到中亞阿姆河流域, 后來建立了著名的貴霜帝國.(見左圖)

“月氏”也讀肉支、烏氏、訛氏. 《穆天子傳卷一》在說到公元989年周穆王北征犬戎的經(jīng)過時,提到過“焉居”和“禺知”。王國維和剪伯贊認為“禺知”即虞氏、月氏的轉(zhuǎn)音;“焉居”即“焉耆”,秦時作“義渠”(見5.2節(jié))

月氏人西邊為烏孫人和賽人, 屬于第三階段印歐擴張的產(chǎn)物. 楊瑾< 秦文化的大規(guī)模吸收和遠距離傳播>中說:

西元前7世紀左右,一支游牧在伊塞克湖和巴爾喀什湖之間廣大草原的游牧民族進入天山 南北,后在今伊犁等地立國,這個民族在中國史書中稱塞人,波斯文獻中稱塞迦(Sakes)古希臘人則稱斯基泰(Scythians或譯西徐亞、塞西安),屬操中古伊朗語東部方言的雅利安 人的一支。其活動區(qū)域大致在喀什喀爾湖、和田河及克里雅河流域?!赌绿熳觽鳌分械奈魍?母就是塞人部落首領。沉福偉認為“西”字兼有音義,譯出了“斯基泰”(Scythia,Scyt h)民 。蘇聯(lián)學者伯恩施坦認為在天山東部游牧的烏孫族乃塞 人的一支,塞人與烏孫是一種文化的兩個階段。大約成書于戰(zhàn)國時期的《山海經(jīng)》中記載北 方最西國是新疆北部布倫托海附近的無?國,又稱無繼國,其東端可能到達中國新疆的伊犁 河上游,這個無繼國就是烏孫國,古希臘人稱之為伊塞頓人(Issedonians)。與 切但又最復雜的是“西戎八國”,包括綿諸、緄戎、翟戎、豸原 戎、義渠之戎、大荔之戎、烏氏之戎和朐衍之戎,其中義渠之戎最為強大,成為秦的 心腹大患。林梅村根據(jù)義渠讀音和吐火羅人對馬的稱謂幾乎完全相同,認為義渠也許是吐火 羅部落的一支。

可見印歐人第二階段到第三階段擴張都曾波及中亞和中國西部, 無疑, 這對當?shù)睾团彽貐^(qū)原有的民族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 周人東進屬于第二階段的內(nèi)容, 而秦人的興起(公元前7世紀-前4世紀)則對應于第三階段擴張, 和周人興起的模式如出一轍.

5.2 印歐人在華北的擴散和其他游牧族的興起
吐火羅人擴張后, 在從天山到鄂爾多斯的廣大地域內(nèi),分布著眾多的部落;當時吐火羅人同黃河上游的源出漢藏人的氐羌人混合在一起,被中原的華夏人統(tǒng)稱為“西戎”。 西戎的吐火羅人中,最強大的部落是犬戎,其次為義渠、大荔、烏氏、朐衍等. 義渠為秦西北最強大之戎,主要分布在今甘肅慶陽西北。其地包括寧夏賀蘭山、青銅峽以東及甘肅環(huán)縣、馬蓮河一帶。義渠戎在春秋時勢力相當強大,自立為王,有城郭,稱義渠戎國。到公元前272年(秦昭王三十五年)“誘殺義渠王于甘泉宮,因起兵滅之,始置隴西,北地,上邽焉。”

華北也可能也有白種人, 他們可能是印歐人, 也可能是受到印歐擴張影響的阿爾泰語系民族.可參呂思勉<中國民族史> 赤狄白狄考和 匈奴篇. 王鍾翰<中國民族史>東夷、南蠻、西戎、北狄篇詳細列舉了當時在華北和西北廣泛分布的戎,狄的名號, 許多分布于今天河北, 山西, 陜西, 河南的腹地. 特別是犬戎, 長狄, 赤狄和白狄, 和后來的匈奴有歷史淵源. 他們很有可能是白種人. 十六國時期(316-420)其后裔在中原還是深目高鼻. 后趙高祖石勒, 屬羯, 祖先為匈奴支系羌渠.王國維的<西胡續(xù)考>說  :且深目多髥, 不獨西胡為然, 古代專有“胡”名之匈奴, 疑亦如是.兩漢人書雖無紀匈奴形貌者, 然晉時胡皆南匈奴之裔.晉書石季龍裁記云, 太子詹事孫珍問侍中崔約曰:‘吾患目疾, 何方療之?”約素戲之曰:‘溺中可愈.’珍曰:‘目何可溺?’約曰:‘卿目晼晼, 正耐溺中.’珍恨之, 以告石宣.宣諸子中最胡狀目深, 聞之大怒, 誅約父子.又云, 閔躬率趙人誅諸胡羯,無貴賤男女少長皆斬之,死者二十余萬.屯據(jù)四方者,所在承閔書誅之.于是高鼻多髥至有濫死者.……晉之羯胡別明明匈奴別部, 而其狀高鼻多髥, 與西胡無異, 則古之匈奴蓋可識”. 則狄人可能也是白種.

更古老的商周時期, 白種的阿爾泰人或印歐人可能會更多, 而他們大多是游牧人或游牧人的后裔. 特別是其中的匈奴(鬼方、混夷、獯鬻、葷粥、獫狁、胡), 從武丁時代到北魏(386-534)近2000年中一直是中國最大的麻煩. 雖然他們從種族上不一定是印歐人, 但其對中國的沖擊也間接來自印歐人 - 正如歐洲民族大遷徙時匈奴人, 東哥特人, 西哥特人的連鎖反應.

5.3  第二階段印歐擴張在東亞引發(fā)的民族遷徙
上面說了一大段中國的白種人問題, 是要說明, 中國在公元二千紀的時候其實也直接或間接的受亞歐草原馬的馴化的沖擊--通過印歐人, 阿爾泰語系民族(通古斯、蒙古、突厥). 隨著馬的馴化, 原始印歐人逐漸從烏克蘭到哈薩克草原一帶向東, 南, 西遷徙, 引發(fā)沿途各民族的民族大遷徙, 同時也傳播著養(yǎng)馬的技術.其中向東的一支.很有可能到達了今天新疆甚至華北, 或者至少把養(yǎng)馬技術帶到了那里.這些人, 不論是印歐人, 阿爾泰語系人, 或者是通過和前兩者交流而學會騎射的西部漢藏語系人, 都是對中原王朝的一個新威脅.夏朝(公元前21世紀-公元前17世紀)的時候中國并沒有嚴重的戎狄之患, 到了商周(公元前17世紀-公元前3世紀)就嚴重起來.在商朝, 有羌方, 鬼方, 在西周有獫狁.而且有許多游牧族一直跑到中原腹地來.西周更是被犬戎滅掉.

許倬云<西周史>(第二章第八節(jié))指出這種遷徙可能有其氣象的原因: 甚至可以更狹窄的定為西元前1500—1200年間的草原牧群大擴散,使商周的北面與西北面都承受了源自中亞的間接壓力(Shernatt,1980:254—255)。西元前1500年時草原與森林的接界在北緯五十六度左右;西元前1250年時,接界北移了二百英里,直抵北緯六十度左右(Watson,1971:42)。這是草原溫暖,人口增殖的時期。氣候的改變,據(jù)竺可楨的研究,顯示在西元前1000年左右,中國地區(qū)曾有一段寒冷時期,延長到春秋時期才漸變暖。寒冷的移動由東亞太平洋岸開始,向西漸進經(jīng)歐亞大陸到達大西洋岸,同時也有由北而南的趨勢(竺可楨,1979:479,495)。由竺氏的曲線,當可猜度漠北與西北的游牧民族為嚴寒驅(qū)迫,會有南下可能。鄰近中國內(nèi)陸陜晉兩省北面的戎狄,在商末周初大為活躍,以致有商人與鬼方諸部的爭戰(zhàn)及周人為戎狄壓迫而遷徙,遂也不足為奇了。

斯塔夫理阿諾斯<全球通史 第六章 古代文明的結束> 更進一步說甚至商文化的興起也和這種擴張有關: 約公元前1500年前后, 手執(zhí)青銅武器的戰(zhàn)車兵也入侵了遙遠的中國北部的黃河流域.在那里,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種繁盛的新石器時代的文化, 商文明就是由這種文化發(fā)展而來的.外族人侵與商文明的出現(xiàn), 這兩者間究竟有何關系, 當前的考古學研究尚不能給于明確的結論 .不過, 一般都同意, 商文明的出現(xiàn), 不是緣于大規(guī)模地移植外來成分, 相反, 是由于本士的新石器時代的文化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而入侵者只是賦予了某種變革性的力量, 起了促進的作用.因此, 前一章在分析商文明時, 說它是世界古代文明之一.可見, 戰(zhàn)車兵侵 入中國北部時, 與他們侵入希臘和印度時的情況不同, 沒有造成明顯的文化中止.相反,  獨特的中國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連續(xù)地發(fā)展為獨特的中國文明, 這一文明從商時期一直持續(xù) 到現(xiàn)在.  這種連續(xù)性在公元前1027年由商朝到周朝的轉(zhuǎn)變中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周人曾長期居住在文明邊緣區(qū)的渭水流域, 所以他們在借用西、北方牧羊“蠻族”的軍事技術的同時, 也分享到商的語言和主要文化.因而, 當周人侵占中國北部時, 中國文明的發(fā)展并沒有中斷.

總結這一民族遷徙過程可以得到如下簡略的過程

- 公元前1500年, 印歐族雅利安人東遷到中亞和伊朗高原, 將早先來此的印歐人種吐火羅人趕到天山以東直至黃土高原一帶. (雅利安人進一步南下入印度)
- 吐火羅人控制天山和河西走廊一帶, 壓迫當?shù)厍既撕腿秩藮|遷; 部分吐火羅人進入華北
- 受吐火羅人影響, 中國北部開始出現(xiàn)用馬的游牧民族的侵擾.
- 在戎狄的壓力下, 周人被迫南下東遷
- 周人進入黃河中游, 滅亡商朝, 建立周朝

其實這個民族遷徙的過程并沒有隨商的滅亡結束. 隨后
- 商族被打散散居晉魯衛(wèi)宋等國;
- 東夷在周公和齊魯?shù)拇驌粝逻M一步東撤南下(他們本來在商末就已經(jīng)被商沉重打擊了),  漸次從豫東, 山東, 淮北退卻, 穆王時期的徐偃王之亂的失敗乃是一標志, 直至楚滅群舒
結束了夷人的政治存在;
- 荊人受周人壓迫南遷到江漢一代, 建立楚國
- 越人則進一步受楚人壓迫由長江流域撤退到珠江閩江錢塘江流域 

[ 有趣的是, 公元前7世紀和公元前2世紀還出現(xiàn)過兩次逆向的印歐民族大遷徙. 公元前7世紀后期,從蒙古高原到黑海北岸發(fā)生了一次較大的民族遷徙,伊塞頓人又是迫于阿里瑪斯普人(Arimaspea)的壓力而西移, 馬薩革泰人因受伊塞頓人(Issedone)的壓迫,向西遷徙,擊敗了斯基泰人Scythae, 斯基泰人又將辛梅利安人(Cimmerian)趕往歐洲;追溯源頭, 可能為齊桓公和秦穆公對大夏和西戎的征伐(cinason<馬薩革泰與斯基泰--吐火羅人研究札記之四> )  公元前2世紀匈奴人趕走月氏人可能更加重要. 月氏人沿途擊破了烏孫人和大夏人, 并南下進攻了印度. <草原帝國>在評論月氏西遷時說:“匈奴在把月氏逐出甘肅的過程中,引起了一連串的反應,這些反應遠至西亞和印度都能被感受到,阿富汗地區(qū)喪失了希臘化的特征,亞歷山大遠征在這些地區(qū)所留下的最后的遺跡被消除了;帕提亞的伊朗暫時承受了震動;從甘肅被趕走的部落已經(jīng)在喀布爾和印度西北部建立起一個意想不到的帝國。在草原一端發(fā)生的一個輕微的搏動,不可避免地在這條巨大的遷徙地帶的每一個角落都產(chǎn)生了一連串意想不到的后果。” 在此之后, 印歐人基本上退出了東亞歷史舞臺-直到近代歐洲殖民者的到來 ]

周人和商人在文化上的差異還是很大的, 比如鬼神觀, 酒文化, 封建制度, 等等. 中原為周人入主相當于五胡亂華或滿族入關, 是先進民族因為統(tǒng)治階層的腐朽和軍事缺乏活力而為落后民族所滅的例子.不過, 中國后來的文化體制是繼承周的制度多些, 商的制度少些.特別是家國體制和政教分離的原則(商人是宗教政治不分的), 奠定了中國今后三千年政治和社會組織的基礎.

6 結論
總結:
-  中國在印歐人之外獨立發(fā)明了馴馬
-  但是中國人直到商朝并沒有把馬廣泛用于戰(zhàn)爭
-  周人的遷徙是受到其他游牧族壓力, 屬于原始印歐人引起的亞歐民族大遷徙的一部份
-  周人在與印歐人或阿爾泰人的接觸和斗爭中學會了用馬拉戰(zhàn)車建立軍隊
-  這種軍事優(yōu)勢加速了周人戰(zhàn)勝商人的過程
-  周人入主中原后以自身文化為基礎, 融合商文化, 奠定了中國三千年的家國體制 

所以中國文化一樣受到了馬的軍事使用的沖擊, 只不過和在巴比倫印度不同, 和埃及類似, 是文明的一種融合和升華.在這次沖擊之后, 埃及的新王國重新崛起, 中國的西周幾乎統(tǒng)一了整個黃淮流域, 而巴比倫和古代印度, 卻永遠成為歷史為人憑吊了.

附:馬薩革泰與斯基泰——吐火羅人研究札記之四

  雅利安人的大遷徙勢必會對早已到達中央亞細亞的吐火羅人造成影響,在兩者交界的區(qū)域,部落人民之間發(fā)生不同程度的混合與重組是相當自然的。本節(jié)擬從西方史料的記載出發(fā),結合東方文獻,簡要分析古代中亞地區(qū)與吐火羅人和雅利安人有關的游牧部落。
 
  如前所述,雅利安人南遷後,主要轉(zhuǎn)入定居生活,但留在原地(即南俄至南西伯利亞一帶)繼續(xù)游牧的部落也不在少數(shù),這些部落縱橫馳騁于瀚海綠洲之間,與南方的親緣民族保持著某種時戰(zhàn)時和的關系,對于他們的稱呼,各地是不一樣的,希臘人稱其為“斯基泰”(Scythae),波斯人則稱其為“薩迦”(Saka),當然,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上述指稱的涵義也不完全一致,不過大體上可以認為,在公元前一千紀的大部分時間內(nèi),在黑海北岸和哈薩克草原之間分布著一個名為“斯基泰”(“薩迦”)的強大的游牧部落聯(lián)盟。從語言上來看,這些斯基泰人可以認為是與西伊朗人和東伊朗人相對的北伊朗人,即他們說的是雅利安人的語言。但是,古希臘人和波斯人也注意到,在斯基泰人的東方,還有一個游牧民族叫做“馬薩革泰”(Massagetae),馬薩革泰人與斯基泰人有近似之處,但區(qū)別也很明顯,可以認為他們是與斯基泰人不同的另一個民族,後來居魯士和亞歷山大入侵中亞時都曾與馬薩革泰人作戰(zhàn)。
 
  公元前七世紀後期,從蒙古高原到黑海北岸發(fā)生了一次較大的民族遷徙,馬薩革泰人因受東方伊塞頓人(Issedone)的壓迫,向西遷徙,擊敗了斯基泰人,斯基泰人又將辛梅利安人(Cimmerian)趕往歐洲;追溯源頭,伊塞頓人又是迫于阿里瑪斯普人(Arimaspea)的壓力而西移。關于伊塞頓人,我們將在下節(jié)詳細分析,此處只需大致指出,這是一個吐火羅-雅利安混合部落;而對于阿里瑪斯普人,則因資料缺乏,很難作具體的分析。希羅多德在《歷史》中說,“阿里瑪斯普”是斯基泰語的名稱,意為“一目”,聯(lián)系到《山海經(jīng)·海外北經(jīng)》中也記載有一個“一目國”,因此這個民族的存在確有一定的真實性。黃時鑒認為,該族可能是蒙古高原西部阿爾泰山一帶的突厥語部落,對應于前匈奴人,西方則有學者將其比定為中國古史中的獫狁;但無論是“前匈奴”還是“獫狁”,他們都同蒙古高原直至鄂爾多斯高原的游牧部落有關。分析一下此時的東方,我們發(fā)現(xiàn),在從天山到鄂爾多斯的廣大地域內(nèi),分布著眾多的吐火羅部落;當時吐火羅人同黃河上游的源出漢藏人的氐羌人混合在一起,被中原的華夏人統(tǒng)稱為“西戎”。西戎的吐火羅人中,最強大的部落是犬戎,其次為義渠、大荔、烏氏、朐衍等(周、秦、趙都源出西戎,周人以羌部落為主,但也雜有少許犬戎成分;秦、趙則帶有更多的犬戎因子,關于這方面將在後文詳析,此處不贅述)。周人和犬戎的關系非常密切,秦人更甚;但進入春秋之後,犬戎便漸漸衰落,諸戎與諸狄進一步入居華夏,後來大部都被中原四周各大國吸收、同化。公元前七世紀中期,齊桓公曾涉流沙、西伐大夏,這個大夏可能便是後來伊塞頓人中的吐火羅部,這次遠征有可能引起大夏的西遷;又,公元前七世紀後期,秦穆公曾對西戎大肆擴張,服滅八國,此舉造成大批戎人向西北方向遷移,其中也可能有犬戎等部落在內(nèi)。因此,如果我們同意前述將阿里瑪斯普人比定為獫狁的假說,那么這一次民族大遷徙實質(zhì)上可以看作是中原和蒙古高原的漢藏人和阿爾泰人對印歐人實施的一場大規(guī)模的反擊,結果是吐火羅人的勢力整體上向西北方向退縮,而斯基泰等雅利安人也因這一壓力向西移動。此後,吐火羅人的另一支——月氏興起,成為河西的霸主。
 
  加富羅夫在《中亞塔吉克人史》中,將“馬薩革泰”與“大月氏”等同起來,應當說,這一分析是有一定的啟發(fā)性的,但從地域上來看,兩者差別太大,中間還相隔有不少別的部落。不過,從名稱上分析,“馬薩革泰”與“大月氏”的確存在某種關系:“Massa-”是雅利安方言“大”的意思,“Getae”則可以對應“月氏”。如果我們聯(lián)系到亨寧的假說,那么此處的“Getae”和“月氏”就都可以看成是“古提”(Guti)的對音,即他們與更早的古提/庫提人可能存在著親緣關系,也就是說,馬薩革泰人中存在著吐火羅成分。但是從地域上看,由于夾在屬于雅利安人的斯基泰人和吐火羅-雅利安混合的伊塞頓人之間,馬薩革泰人不大可能是純粹的吐火羅人,而又與鄰近的斯基泰人習俗相近,因此他們很可能也是雅利安-吐火羅混合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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