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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人的一生的幾句描摹 她有一本書叫《對照記》,很薄,是她的照片集。她在每張照片后都有說明,并在最后還附了六篇散文。在照片介紹完了的后邊,有個后記似的半頁字,那里,她寫下了她對人的(也是對己的)一生的總體描摹。 對人生之初階段的童年,她寫道: “悠長得象永生的童年,相當(dāng)愉快地度日如年,我想許多人都有同感。” 兒童時期,總希望自己快快長大,能像大人那樣去做各樣的大事,因而總覺得時光過得太慢、太過悠長,簡直就像要永生一樣。過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度日如年——可是每天盡情玩耍,還有大人呵護(hù),又感覺相當(dāng)愉快,就是這樣矛盾著。 接下來: “然后崎嶇的成長期,也漫漫長途,看不見盡頭。滿目荒涼,只有我祖父母的姻緣色彩鮮明,------” 到了青年、中年時期,浪漫沒有了,荊棘來了,道路坎坷了,只能艱難地跋涉,不知何時何處是盡頭,只見荒涼,不見斑斕的色彩。長途漫漫,遙遙無望。這是人生的成熟時期、奮斗時期,在社會上得以立足成名的時期,出成果的時期。既有春夏的播種耕耘的辛苦,亦有秋的成熟的果實(shí)采摘。只是這個人生重要階段的描摹顯得太少了些,略有遺憾。當(dāng)然,這里也許寫的只是她自己。 再接下來: “然后時間加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繁弦急管轉(zhuǎn)入急管哀弦,急景凋年倒已經(jīng)遙遙在望。” 這是進(jìn)入老年期了,時間那個快,簡直如白駒過隙。為顯急迫之勢,連用兩個“越來越快”。還不盡意,又拿出古詩詞中急管繁弦的比喻,將緊迫的時光和轉(zhuǎn)入衰竭而終的過程,有聲有色地繪出。遙遙無望漸至終點(diǎn),變?yōu)檫b遙在望了,不過在望的是“凋年”,哀哀的樂曲響起了。 最后,張愛玲寫道: “一連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 一生行將終結(jié),一片片的回憶在腦海里疊出,如電影的蒙太奇。而蒙太奇的終點(diǎn),便是主人公的淡出畫面——淡出了人生的舞臺,淡出了自己一生跋涉的荊棘之路,再無蹤影。今生就這樣結(jié)束了,再有的只能是生命的又一個輪回了。 寫得好啊,文字簡練耐讀,比喻描摹新奇貼切,若不是過來人,是斷難描摹得如此真切的。 這簡潔的文字也給我們留下了人生的思考?;厥滓簧?,我們努力了嗎?我們奮斗了嗎?也只留下滿目的荒涼了?我們一生的鮮明色彩在哪里?我們對得起這一生了嗎?靜夜難眠時,我們當(dāng)思之再思之! 張愛玲描摹人生的這幾行少少的文字,讓中老年朋友讀來,都會不免唏噓不已、感傷黯然,最后,只能輕嘆一聲:“咳,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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